45稽疑送难_囚龙(四八强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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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稽疑送难

  刘声芳深知这是帝王唯一给自己的机会,他尽力诚实地说出真相,将责任都推在那个将死之人身上。

  “王爷惯来身体反复多旧疾,脉象晦涩难辨。臣月前为王爷三日一诊时并无丝毫征兆,绝非臣推诿塞责,就是寻常妇人怀胎,若是癸期不信者一月之内也极难辨识。王爷连月劳累,听说一日只进一膳,臣亦说过王爷脉象散乱,时而走珠时而凝滞,微臣才疏不及辨识清楚便奉旨回京。”

  他不能一味推脱,更不能直接认罪等死。让皇帝相信他虽然有错,但错不至死,才能得一线生机。

  胤禛垂眼听刘声芳说话,不露分毫表情。

  他已经想起这个疏忽的缘由。他在正月里病过一场,起因是劳累耗神引起风寒,拖延几日越发重了。整个太医院都轮流驻扎在养心殿外。刘声芳自那时起,受命贴身侍候,的确没再往返皇城与圆明园。

  后来他猜忌老八,二人相隔不近两月未曾同寝共眠,自然也就没往这个方向去想。

  那么这件事情老八到底知不知道?

  皇帝一时吃不准,看老八行事仿佛不知。只是这厮奸猾至极、能忍人所不能。去年那次偷偷落胎足可见其心不甘情不愿。后来自己手腕尽出才迫得他无奈低头,依着他的性子,假装毫不知情保不住胎最为可能,借刀杀人也做得出。

  可惜这次是笔糊涂账。

  胤禛心知不能全数推到老八头上,无论如何,圆明园的差事是他亲口安排,三日问诊的惯例也因他而改,再来是连日往返奔波与皇城与圆明园之间,最后皇帝想起,那日龙辇之上老八也不情不愿。

  往好了想,老八回京时是乘轿而非骑马,想必已觉身上不妥,若是他当真心知肚明想借朕之手亲杀子,或许应该更主动勾引才对。

  那么老八是清白的?皇帝也不那么肯定。

  只是这些都要先搁一搁,皇帝命刘声芳当场医治廉亲王,任何可疑之处都要留意。

  血房不祥,苏培盛服侍着皇帝去了隔间歇着,他其实是劝皇帝回澹泊宁居的,只是皇帝嫌路远天黑,中途还要走一段水路想想就折腾,于是苏培盛将随身带来的折子取出打发时间。

  隔了一会刘声芳过来复旨,说王爷腹中胎儿瘦小极弱,约莫一个月,似有先天不足。又暗示王爷失子怕是连日劳累,心力耗损过渡,即便早些发现了,怕是也难保到生产一日。最后提及王爷失血太多,发现太晚,恐来日无多。老太医脱衣探查之时越验越摸不着头脑,王爷一身衣裳裤子全湿了,上半截儿是汗,下半截儿是血水,都冷透了快冻结成板——怎么就没一个人早些发现?

  对于刘声芳的话皇帝字字分析,发觉两个疑点:“一个月,你敢担保?”老八若是敢吃里扒外朕要砍了他的腿!

  刘声芳莫名惊恐,连忙圆和婉转改口:“臣以为胎身太小似只有一月大小,但因是不足之症难以断言,有两个月亦有可能。”

  皇帝怒火转了方向,对着老太医喷薄而出,骂他这也不知道那也不敢断言,不如打回娘胎里再学一遍。骂过胤禛心里好受多了,他与老八分隔两地这些日子,可没少安插钉子在他身边。每晚说没说梦话,要了几回茶水都能知道。想不声不响勾搭旁人,他有心也没这机会。

  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你说即便是早些发现了,也无法生下来?”

  这本是刘声芳小心思,让帝王相信此胎无论如何也保不住,才能模糊了他失察死罪。将所有责任都推到病怏怏惨兮兮的廉亲王身上,能得一线生机。他虽知早晚被皇帝灭口,但蝼蚁尚且偷生,能得活路谁会愿意往死路上挣?

  刘声芳心中暗道一声‘王爷恕罪,臣这样说是为您好’,又倾尽所学,用生僻词汇叠加累积,试图让皇帝明白,廉亲王气血两亏,肾精耗乏,肝脾具损,比年贵妃更娇弱,弱柳扶风一碰就倒,再加上劳心费力,想要活过五十岁都难。便是壮实女子连失三胎也伤及寿数,使其神色萎顿形容枯槁,更别说是底子孱弱的王爷。

  皇帝眉头拧一个疙瘩,难道老八当真不能给他生儿子?

  他早忘了初衷,忽略自己此刻比乍听‘贵妃娘娘再无生育’时更郁卒不得解脱的烦躁愤懑。

  皇帝骨子里是不信邪不信命的人,他亦深知宫中太医谎话连篇,事事都要先说最坏的可能,用药只出最平和的方子,以此推诿塞责,将人活活熬死。于是胤禛摆出‘朕一个字都不信’的神情冷笑道:“你前番也曾说过老八恐难有孕,如今又如何?你尽人事,朕听天命,不是喜欢迁怒的暴君。你只说如何做,才能保下皇嗣。若再有推诿,朕抄你九族!”

  刘声芳不敢全数推翻前言,毕竟谁都看得出来王爷不想要腹中皇嗣。以王爷的手段要在自己身上做手脚,谁都防不住,就算这次事端只怕皇上也明白王爷并未全然无辜。宫中只听见被人逼着落胎,从未听闻被人逼着产子。为防日后清算,他只能回道:“若是王爷全无劳心费力之事搅扰,常年累月安心静卧休养,只赏风月听风,饮食有度悉心调理,或可能得以保全龙嗣。”

  他说得太亏心了,拿不可能做到的前提来推搪,全然不知皇帝为了他一句话会做出怎样惊世骇俗的举动。

  这个时候皇帝心头只有模糊念头一闪而过,乍听之下也觉此事难以达成,于是收了思绪长叹一声,问出今日最后一个问题:“是男是女?”

  刘声芳不敢抬头:“回皇上的话,是个格格”。他以为丫头不比阿哥矜贵,话已出口又觉自己想多了,那一位就算真生了个天命真龙出来,怕是也与大位无缘。凭着他生身之父,也就能做个玩物,哄皇上展颜一笑。

  皇帝没再说话,挥手让他回去善后。他心里当真惋惜,可惜朕盼了这许多年的丫头。虽是老八生的,但不碍社稷无伤国事,多疼些也无妨,日后盘养长大了就嫁在京城。总归是自己骨肉,比抱来养在宫中的强些。

  ……

  胤禛本想等着老八转醒后第一时间审问此事,并以察言观色,探寻他在此种扮演角色——到底是清白无辜伤心之人,或是暗下黑手的罪魁。可惜刘声芳说廉亲王失血太多,怕是还要昏睡一阵子。

  到了这个时候皇帝才觉身上背上僵硬疼痛,只怕是晚间徒步潜行时无人在侧遮挡,被野地里的大风刮透了五层蚕丝锦袍。到了老八这里陡生变故,连碳火盆子都熄灭多时,热茶都没人上,更别提热水香汤、驱寒的生姜片——这些统统都没有。

  等他好不容易提审完刘声芳,寒气早已浸透五脏六腑,当下连头顶两侧都一跳一跳剧痛无比,仿佛里面有了一柄大锤,随着他的晃动东砸西敲,反胃欲吐。

  还好太医院院首就在跟前,也不必传了,当下就过了脉。之后皇帝被劝回寝殿歇息,过程纠结。

  苏培盛本是打算亲自唤人抬了龙辇过来请皇上的,他是奴才,正牌主子病了自然病急乱投医。胤禛却没忘记自己今夜如何只身前来,正殿里躺着的人无法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中,就如同他们直接偷欢逆伦的宫廷辛秘无法摊开来晒在光天化日之下。

  因此皇帝是捧着剧痛的头颅,由贴心太监一路搀扶,原路折回。看背影仿佛是西厢记里隔着院墙勾引莺莺未果铩羽而归的张生。

  当夜澹泊宁居里传召了太医,却不是皇帝使唤惯了的刘声芳。几个太医按例问诊,却被皇帝不甚耐烦的告知是批阅奏折时突发头疼恶心,仿佛是撞了邪一般毫无征兆。对症下药也总得病人配合,皇帝暴躁不想说话,几人只能按着明面儿上的症状商讨方子,捡着最无伤大雅的药来配。

  第二日皇帝症状不轻反重,又不能像在宫中那般关起殿门谁都不见,不得已将患病的消息有所保留地告知亲近大臣宗亲,几个随行的嫔妃贵人都略有耳闻。

  如此倒也有些好处,所有人都以此为由被勒令安分呆在宫里不可随意走动,不可暗自打听。这也是宫闱惯例,随行嫔妃贵人们谁也不敢在皇帝龙体不适时游园行乐,或真或假对月祈祷万岁身体安康福泽绵长,都忽略了隔壁武陵春|色里的异动。半夜里大总管亲自指挥黏杆处,清出一条小道,从武陵春|色直通澹泊宁居。

  胤禩第一次醒时是入园第二日,睁开眼只有半含激动手捧汤药的刘声芳在身边杵着——皇帝扔下一句‘老八活你可活,老八死你儿孙陪葬’的话回澹泊宁居了,徒留六十高龄老太医亲手熬药擦身侍候。胤禩不管这些,心头巨石落地。看不见皇帝是好事,喝了药倒回床上继续蒙头昏睡,使唤起皇帝御用太医毫不手软。

  这一睡又是一天一夜,直到腹中太饿想闭眼都不行,睁开眼发觉物转星移,自己又不知何时换了地界儿。好在圆明园的器物安放尽皆出自他亲手指挥安排,略微辨认之后心中陡然一懔:要与老四直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四哥心里猜忌斗争不好写啊,面对面更不好写。

  为求真实揣摩很多,不知不觉就啰嗦了,只是这是细节事件,后面年代表我会加快速度。

  捉虫伪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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