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莫知我哀_囚龙(四八强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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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莫知我哀

  这个晚上,注定无人能够成眠。

  皇帝尚在处理京畿河道疏浚拨款的折子,隔间里隐隐传来急促脚步声。还未等他皱眉使人去问,高无庸便先进来磕头道:“皇上,八爷那边有动静儿,刘太医也都过去了。”

  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动静’,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是怎么回事。

  这样不在掌握的感觉让皇帝不喜、非常不喜。

  本该全面掌控的局面,因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疏忽而被悉数打乱。

  这并非因他心智不足与老八匹敌,而是因为老八比他心更狠,无论是对人,或是对己。

  老八早就猜出郭络罗氏伏诛身死,却能隐忍不发蛰伏近一年、替仇人怀胎待产,连朕都要叹服一句:八弟当年若得此耐心隐忍,何愁皇位不在囊中?

  可惜,你始终晚了一步。

  他尚未将一腔被欺骗、被愚弄的愤怒尽情挥洒尽出,怎能容忍奸猾宿敌半途离席退场——要喊停,也只能是朕!

  ……

  随安室里胤禩靠着迎枕侧卧蜷曲在榻上,脸色白得不似活人。他平素也委顿惯了,并不如何奇怪,只是浑身大汗不曾停歇,轻薄夏衫早湿得半透,辫子也有些松散,碎发紧贴腮角鬓边,狼狈得紧。

  屋里只有刘声芳、顺嬷嬷与高无庸,皇帝冷静踱步走到胤禩跟前居高临下看他,一言不发。

  胤禩仿佛刚刚忍过一小波疼痛,掀开的眼皮下有隐约水痕,倍显脆弱。看皇帝不语,他倒是先开口了:“万岁可想清楚了,罪臣怕等不了三日了。”

  这样无所畏的随意足以激起皇帝怒火,胤禛狰狞笑道:“朕说过的话从来不会收回,你等不了也得等。刘声芳,把备下的药端来给八爷用。”

  刘声芳颤颤巍巍从衣袖中取出青花合欢图纹瓷瓶,捧举过头。

  下胎药?亦或者是毒药?

  胤禩毫无兴趣问清来由。他撑了撑床榻,终是脱力软倒回去:“劳烦刘太医让顺嬷嬷来,罪臣疼起来难免手抖,洒了可惜。”

  “朕来。”胤禛伸手取过瓷瓶,拔了塞子上前,扣住胤禩下巴将药整瓶囫囵灌下。

  药水自嘴角溢出,胤禩呛了几气,咽下苦涩返酸的黑色汁液,阖上双目等死。

  高无庸早在榻前两步之遥设置软凳茶桌,服侍皇帝茶水脚凳。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撕扯的剧痛自下腹深处再次涌上,比之前几次更加凶猛绵长,饶是定力如胤禩也忍不住将压根咬出血色,鼻息急促细细呻}吟。

  只是这一阵疼痛却如来时一般去无痕迹,呼吸绵延五次之后,痛意渐轻。胤禩抬起冷汗津津的眉毛斜斜扫过一旁的明黄衣角:“万岁的药,就只是这样?”

  胤禛好整以暇:“你以为是毒药?八弟未免太小看朕的肚量。”

  他凑近胤禩,细细看他因疼痛脱力而微微抖动的睫毛:“没看你将孽种生下来,朕怎能甘心?”

  胤禩轻笑:“万岁果真不同凡响,能忍人所不能忍。只是生下孽种又如何?皇上还指望着滴血认父不成?十四弟与万岁同出太后,只怕也是行不通的……”

  胤禛双眼细细眯着:“难怪你要选十四…你筹谋已久,只怕不是将计就计。朕本道他在汤山原本安分守己,也不知如何生出私逃的念头,十四也是你引来的?”

  胤禩刚熬过一波惨烈剧痛,难得心情转好,居然有心替皇帝解惑:“万岁以为呢?弟弟选十四,可是因为他是兄弟中,皇上唯一想杀而不敢真杀的。否则十七弟倒是更容易些,不必大费周章。当然算计十三弟更能离间君臣,可惜爷实在看他不上眼……”

  因为这一句话,比拼忍耐大半个月来,皇帝终于落败。

  胤禛面色陡然漆黑转青,手中茶碗摔落地面,在夜色中钝响碎裂。

  “都给朕滚出去!滚出去——”

  胤禛起身扑至榻前,双手扼住胤禩颈脖,用力——

  “胤禩!你,不知廉耻!自甘下贱!你——该死!”

  胤禩本能抬手挣扎,窒息的苦痛让他无力挣脱,祈求解脱的念头清晰涌上。

  一切早就该结束了。

  胤禛无法控制自己收紧的动作,亲眼看着毕生宿敌双眼中的嘲讽讥诮由明转暗,渐渐失去光滑神采,宛如血尽而亡的猎物。

  不应该是这样。

  绝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朕不准!

  胤禛回神,嗖然送开桎梏,急切转身用袖子擦拭面颊。锦绣织缎上的滚烫水痕灼人肌肤,烧得人理智全无。

  身后传来压抑□夹杂着喘息的剧烈咳嗽,撕心裂肺几乎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生下来。”皇帝没转身,亦不动。

  榻上的人兀自喘息,似乎又迎来一波剧烈的阵痛,不曾回声作答。

  “若是格格,皇家还不缺一副嫁妆。”

  剧烈的疼痛让胤禩一瞬间双目发黑精神恍惚,他看不见毕生宿敌转身拭泪的动作,也无力分辨皇帝声线中难以察觉的妥协退让。

  他从未打算生下这个注定不幸的孽胎。就像老四一直羞辱他的那样,不祥不吉的人不配活着。生而有异,何必屈存人世零散受苦。他不信老四能容得下这个身份存疑的孽障。

  ……

  皇帝大步走出随安室偏殿,一直走到廊下暗沉夜色中才停住。苏培盛与刘声芳立即上前请示:“皇上?”

  皇帝没回头,只淡淡问一句:“药也用了,你看如何?”

  刘声芳抖若筛糠:“皇上,助产补气之药也只能一时有效。便是接生千百次的稳婆也不敢保证母子平安,这里面全靠母体强壮、心思坚定刚毅,反之则大人幼子危已。”他这次真不是推搪,八爷自从与皇上闹翻之后再未用心膳食,吃了即刻呕出,连水也不例外。这样明摆着要求死的人,怎能平安产子?

  皇帝却一概不听不理会,只用一贯粗暴直接手段威胁老太医:“他死了,你三族陪葬。他活了,朕让你儿子做下一任太医院院首。”

  虽然刘声芳更想求个恩典,让子孙世代为庶人百姓不得为官入仕,可惜眼下这个当口他一个字也不敢说,怕说出来皇帝直接将口谕中的‘三族’换为‘九族’。

  ……

  皇帝领着总管太监回隔间批阅折子打发时间。

  夜里静寂闷热无法凝神静气,随安室里没有寻常嫔妃待产时的进进出出,死一样的沉寂。隔得远了,连刘声芳的急切低语之声也听不见,他有一种错觉,仿佛里面的人连同他期盼已久的龙裔一道,随着雍和宫的密道被填一起深埋地下,消逝无痕。

  “让人去看看,什么情形?”皇帝撑满半个时辰,决意不与自己为难,直接让贴身太监去打探消息。

  高无庸机灵地快去快回,带回来的消息是刘声芳说这才刚刚开始,只怕还有六七个时辰的功夫。

  皇帝耐心奇缺,烦躁来回走动。年氏产子时尚有皇后坐镇翊坤宫,他只需露露面即可。这里除了他一个主子,其余全是奴才,连个能掌事的都没有。

  无奈之下,仍旧只能三心二意批阅折子,皇帝对着阿谀奉承之话劈头大骂,连灌来喜爱的祥瑞奏报也见之即烦,批示‘观音周身闪现金光,分明是溜须拍马,不知所谓’,从县丞一路骂至京官,大泼狗血。

  因为急躁,带来的折子不到寅时就批完。胤禛扔下笔正要再遣人去看看隔间情形,正赶上殿外刘声芳求见。

  生了?

  皇帝这才回味过来自己从头至尾没听见一声嘶喊,几乎让他忘了隔壁有人还在产子。将刚刚端起的茶盅子搁下,皇帝示意:“宣。”

  刘声芳面色煞白摇摇欲坠地滚进偏殿,磕头如捣蒜:“皇上,臣无能,八爷怕是不成了……”

  苏培盛闻言下意识将头垂得更低,只拿余光去看地上倒影的皇帝黑影。

  皇帝还算冷静自持,并未如他想象般暴怒呵斥,只镇定询问情形。

  刘声芳再次奉上背得滚瓜烂熟的陈词滥调,将一切不可能都推搪到一场逆天而行的人祸中,并且坚称:“八爷一心向死,根本无心产子。近三日滴水未进本就已是强弩之末,熬了五个时辰之后怕是……万岁,可要遵循我朝旧例,以龙裔为重?”

  胤禛闭嘴不言,漆黑面孔半明半暗。

  我朝旧例,可不就是趁了老八心意?

  要死,没那么容易!

  何况他肚子里的孽种,还不一定是朕的,哪里容得他借朕的手死遁?

  “皇上?还请皇上早下决断。”刘声芳匍匐在地,汗水浸湿了地上金砖。

  皇帝抬脚越过他,大步走回随安室,站在门口却收了脚步,微微有些发怔。

  内室卧榻上横着一个人,四肢低低软垂于侧,腰上一方薄被边角染红。那人面上白中带青,透明般毫无生机,宛若祭祝先祖时烧的纸人——远看像人,近看不过是个纸糊成的架子。

  “你们留在外面,无召不可近前。”皇帝扔下这句话,才踢脚跨过高高门槛。

  胤禩双目已失焦距,怔怔仰望,透过层峦叠嶂的锦绣帐幔看着自己虚无缥缈的前程。

  皇帝坐在榻边,毫无阻碍打量他汗湿的脸颊——这张脸上没有怒色、没有虚伪的假笑、亦没有不甘不愿的委曲求全。

  “胤禩,你以为这样就能解脱?”

  胤禩没有去嘲笑他的口误,甚至没有给他任何一个反应。

  “朕知道允禟在哪里,你死了,就算他逃到乌兰巴托朕一样能把他找回来!”

  仰面躺着的人目光微微闪动,转而再度陷入沉寂无波。

  胤禛忽然暴躁起来,侧身劈手抓着胤禩襟口将他拖近面前:“你以为老九瞒天过海朕当真一点也不知道?你以为楚宗真做得天衣无缝?连幽闭孤岛的你都能知道的事情,朕就这样被人愚弄?”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捉虫,我太罗嗦了太罗嗦了,自打一百下

  上一章留言没办法一一回了,都琢磨剧情争取今天更新去了,但分都送了哦~没收到了下面吱一声

  伪更改章节名,真相大白名不副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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