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芃狐幽草_囚龙(四八强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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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芃狐幽草

  近一年里胤禩被老四养出了有恃无恐的性子,得了空就开始调戏侄子打发时间:“弘历,笼络孙正清虽然不易却也有法子可用,他的儿子孙之鼎听说刚入司药库,是个难得的人才。一门三杰,要保荣宠不衰唯有衷心二字。”

  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至于衷心兑与谁,才是真正大有乾坤。有苏拉与刘声芳的珠玉在前,想必孙氏一脉也知轻重缓急。

  此话出口胤禩都能想象道弘历面上神色,不由地往人影晃动的方向一睨一笑,很是开怀:“反倒是高无庸无子无嗣的,一直跟着苏培盛服侍皇上,也能为你所用,可见你已青出于蓝。”

  弘历脸色自然算不得好看,这世上能用这般口气同他说话的人屈指可数。

  他在弘字辈的皇子皇孙中也算出类拔萃,对着眼前落魄久病的八叔,却有些放不开:一面知道不过是个除了宗籍的罪人,连朝臣上折子都只能称其为“阿其那”不提宗姓;一面有不禁好奇这样一个看似好脾气好人缘的人,为何敢同天下无人敢忤逆的皇帝一倔到底、鱼死网破。

  皇阿玛的为人,他这个做儿子的可深有体味。那是个面色沉一沉都能让人冷汗迭出磕头求饶的人物。几个兄弟幼时养在府中,时常毫无错处亦被训斥得无脸见人。

  想起脾气暴躁言语刻薄的皇父,弘历面色难掩古怪。

  他可没忘记这一位本该卒于宗人府的人是如何被皇父藏起来的。身为人子不该妄论亲父君王,但这里面暗指示出的兄弟悖伦□亲弟的罪行早已超越了当年太后下嫁、强娶弟媳的皇室丑闻。

  他那个刚直不阿、不苟言笑的皇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弘历毕竟年轻,虽有同房女子但还未娶亲开府。光是想想光天化日下养心殿或是圆明园孤岛上发生过的勾当就浑身发热鼻尖溢汗,更是忍不住拿余光去瞧面对面笑得狭促的人。

  ——皇阿玛到底是怎么看上了八叔的?值得他费尽心机打压、多年冷置后宫、行此大不名誉之事,一意孤行强娶八叔?

  胤禩察觉落在脸上身上的探寻目光,正过脸来大大方方任他打量。笑着说:“放心,八叔不去同你阿玛告状。可是你俩看对眼儿了,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

  弘历终于忍不住低喝出口:“八叔!侄儿原本以为您行事说话是最稳重不过的,连皇阿玛也赞过。怎么今日说得这般不堪入耳?”

  胤禩笑得更真切些:“八叔猜着了?别气,你皇阿玛自相矛盾的话可不少。八叔不过是嫌官道漫长马车走得慢,说些段子打发时间罢了。你也办过差事,别说没逛过青楼窑子,这样也受不住,日后怎么……算了你不爱听,就不说了。”胤禩故意不说完,自顾自埋头摆弄棋篓子。

  话已经套出来了,结果尚且令他满意。

  九弟做交易从不吃亏,对着老四的儿子强买强卖自是无需担心。

  高无庸肯定是老四的人,不过生出了小心思。要怪也只能怪老四自己,为了替弘历扫清前路风霜,在这个时候出继了弘时,总不能拦着身边的人奔前程不是?

  想来自己不过是高无庸聊表衷心的投名状。

  高无庸可不是苏培盛,人家往后的路子还长着。单看皇帝是怎么对待先帝近侍魏珠梁九功几个,也免不了为自己绸缪一二,能入了储君眼缘自然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不枉费他净身入宫一场。

  当年老四也走的这个路子,结了一张名为“帝党”的大网,收买了先帝御前太医院的行走。从雍正元年的赏赐簿上看,当年乾清宫的敬事房总管顾问行只怕也私下向老四传递过先帝内宫的消息——别的不用多,只一条“畅春园万岁怕是不好,王爷当早作打算”便足以改朝换代。

  佛语说得好,万物到头终有报,老四的儿子如今有样学样,做的不正是老四当年遮遮掩掩的勾当么?

  若到老四殡天时,能得弘历侍奉一回“参汤”,不知他能不能瞑目。

  弘历不肯再同叔叔说“段子”打发时间,几句话就被堵得厉害。八叔每句话里都有令人防不胜防的套子。他已经很小心地言语周旋了,但这千年老狐狸就算看不见也能猜得□不离十!

  弘历自问不是皇父,做不出“不爱温香软玉的娇媚女子,偏偏勇于单挑独斗老奸巨猾亲弟弟”的事情,他只想着如何将人扣下来充作人质——见过太多奸商,货物既出那款子也再难追。九叔手头定然不止盐道一本册子,听说他也在插手广州洋人的买卖。

  他好不容易从皇父眼皮子底下偷出来的人,怎样也该物尽其用才是。更何况,要是九叔得了人,在南边闹出事端怎么办?那时他要那什么去和皇阿玛请罪?

  颠簸了小半个时辰,时而老僧入定时而傻乐自得的胤禩忽然再度开口,沉声询问:“弘历,刘声芳家眷可被牵连?”

  弘历正埋头读折子,闻言抬头正色道:“侍候皇阿玛多年的老人了,兢兢业业一辈子自有恩宠在。他的儿子刘冕来年就要入太医院顶了他的位置,想来也能瞑目。”

  胤禩不是善良之辈,也曾用刘声芳不足周岁的重孙性命挟他做事。但他这条命,有一大半算是刘声芳救下的。能知他家眷不受牵连,算了却一桩心事。

  尚未开府的弘历不敢将一个已死的大逆罪人带回乾西二所,只能路过京郊时将他放下安置于一间四进的院子里。

  胤禩不免好奇:“这是你自己私下置办的宅子?藏人用的?”

  弘历顿感憋屈暴躁无法赘言,避重就轻解释道:“这是三哥置办的,革了黄带之后,三哥的田庄宅子都被收回内务府。这一间是他私下弄来,记在他门人名下,只有我和五弟来过。”弘历深知解释清楚了才能让这老狐狸安心住下;二来故意提及老三,只为堵一堵这位的嘴——难道他弘历在八叔眼里就这样爱养外室逛八大胡同?要胡来也该是弘昼,不是他人见人爱交口称赞的皇四子。

  胤禩闻言果然不再多说,只抬手摸摸院中石榴树上碗大的节疤,轻声叹了口气。

  在弘历心里,这一番作态自然又被扣上“兔死狐悲“的帽子。三哥出继最大的受益人自然是他自己,但他对着祸害了整整一对父子的这个叔伯来,还是各种尴尬腹诽。

  皇阿玛到底有多想不开,才会一条道走到黑,非要同八叔两情相悦啊?

  对,是两情相悦,而非打压羞辱。

  知父莫若子,弘历虽不能全盘透析,但亦能明白大半皇阿玛的心思。若真是打压羞辱,断不会做出把人偷出陋室养在身边的麻烦事。天下之主的帝王,只对心爱的宠物才会耐着性子打造华贵精致的牢笼,譬如那只与他同样享受皇子待遇的百福狗。

  弘历偷看八叔,脑子里全是朝堂上皇父与廉亲王的字来句往,以及遐想深处二人孤岛独处时的缱绻情深,好奇心冒头之余不觉面皮发青、身形不稳。

  胤禩见弘历不肯走,误会了他的好侄子,只当他担心自己一走了之做了折本买卖,于是笑道:“放心,八叔不会走的。八叔的佐领仆从全被你皇阿玛撤了,没等到你九叔的人来之前,是不会走的。”

  短短半日相处,弘历已经渐渐明白为何皇阿玛如此不遗余力痛恨八叔,这种不知收敛的人的确不该活在君王眼皮底下。

  谁说皇阿玛说话最刻薄的?他八叔绝对能气死皇父好不好。

  但弘历自以为比皇阿玛更温和宽厚,是以就算有些恼怒仍耐心温文道:“侄儿并非软禁八叔,只是此处虽是内务府无人管理的院子,让人看见有人进出走动总是不妥。弘旸被十二叔十三叔管着,不好出门,横竖忍几日,等着侄子都安排妥当了,再行事不迟。”

  胤禩却转过脸来直面他,慢慢露出欣慰笑容:“你是个行事沉稳的,好好好。不急,不再这一时。”

  弘历以为,眼前这位实在没有受困于方寸间的自知之明,言语间分明将自己当做座上宾壁上客,毫不掩饰对塞斯黑全家上下的殷殷关切濡濡眷顾。

  种种细微末节的迹象都让他疑心:他就这样正大光明地把把柄弱点往自己手里送,就不怕自己拿着这个做筏子从中作梗?

  弘历断定,便是自己多呆上半个时辰也无法从自己的庶人八叔身上瞧出更多端倪,索性作罢。转身安排了两个可靠长随留下侍候,又低声嘱咐闭门噤声不可走漏丝毫风声。

  这一等,便一直等到雍正五年的年关过后,等到京城下过几场大雪,等到京城百姓从秋衣到披上层层夹袄棉袍。

  新年之前皇帝銮驾终于回京。

  弘历日日入宫或是办差,忙得脚不沾地,除了定期遣人过来递个话之外,再无暇他顾。老九府上的人跟着落罪受到朝廷监视,自然也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冒险出府。

  所以仍然只能等。

  胤禩枯坐天井,拥着毛色斑杂的狐狸皮裘闭眼畅想石榴树上新落下的积雪。他如今拥有比前四十年多出无数倍的空闲来,用来回想平生,追忆往昔。皇权喋血,那些明明灭灭的故事都随着阿其那塞斯黑的殒命、随着八爷党的覆灭渐渐淡了、散了。

  又是一年春来到。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里八哥就是一个做笼中鸟被圈禁的命,谁都想圈着他让他少折腾:康熙、雍正、小四,说不定还有老九(要养八哥)……

  八哥逆境中也傲娇了没有,欺负乾小四了没有?乾小四真相了有木有?脑补过头以后要怎么面对君父啊亲~

  章节名取自诗经中“有芃者狐,率彼幽草”一句,八哥就是一直有着蓬松大尾巴的狐狸,重新藏入幽深暗草,四姐找不到啊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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