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Chapter 40_别为他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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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Chapter 40

  浓郁的消毒水气味并不好闻,一睁开眼便是满目缟素,从天花板到墙壁,都是纯白。

  江攸宁躺在床上,脑海里一直充斥着医生的话。

  “你怀孕了,小产征兆。”

  怀孕了。

  怀孕。

  在她跟沈岁和领了离婚证之后,她检查出了怀孕,已经9周多了。

  但因为昨晚吃了褪黑素,再加上最近情绪不稳,一时气急导致胎象不稳,下身出了血,如送来的再晚一,胎儿就保不住了。

  她在病床上躺了儿,病房的门被推开。

  江闻把缴费单放在床头,瞟了她一眼,一时无话。

  在送她来医院的路上,江闻就要给沈岁和打电话,但被江攸宁拦下,自然也知道了们离婚的消息。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江闻就没跟她说过话。

  尤其当检查出她是怀孕后,江闻的脸色特臭。

  江闻给江攸宁住的是私人医院vip病房,在顶层。

  风景很好。

  正值傍晚,片片红霞似火烧一般,在遥远天际连成了一大片,看着惊心动魄。

  江攸宁侧过脸望向外边。

  风很轻,云也很静,但她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对一个和睦的家庭来说是恩赐,但对他们这种已经破裂的家庭而言,特别像是讽刺。

  如小孩生下来,江攸宁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解释。

  ——我跟你爸爸离婚了。

  ——我是个单亲妈妈。

  每一种说法都不能让小孩不去在意。

  等上了学,发现自己跟其他的小朋友都不一样。

  虽然她足够丰裕的物质条件,但养一个小孩还是不行。

  她再努力都没办法小孩缺失的父爱给补足。

  这是先天缺憾。

  可,这是一条小生命。

  还没来得及好好生长,便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江攸宁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是命运给她出的新选题,好像怎么选都是错的。

  “闻哥。”江攸宁转过脸,柔声喊江闻。

  “嗯?”江闻语气不善,手上正削着苹果,被她一喊,苹果皮也断掉落在地上,。

  “你那边忙完了?”江攸宁问。

  江闻翻了个白眼,“说正事。”

  “你的事不是正事?”江攸宁说。

  江闻:“我那些都是屁大点儿事。现在我们说你,你跟沈岁和,还你肚子里这个崽,这才是咱们家最大的事儿,懂?”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江攸宁说。

  “你跟怎么就离婚了?”江闻看她,“那家伙欺负你了?”

  “没。”江攸宁深呼吸了口气,“好多事情都没具体原因的,觉得不合适,就离了呗。”

  “狗屁。”江闻语气不屑,“现在觉得不合适?早干嘛去了,我让你考虑清楚再结,你不听我的,现在结了,然后呢?离?”

  “这个念头就做好措施啊,人类文明的科技成是给你们拿来做摆设的?现在揣个小崽,你该怎么办?”

  “来说,你该怎么办?!”

  江攸宁:“……”

  这次是真的江闻给气到了。

  第三次,还是因为沈岁和。

  江闻虽然只比她大半岁,但自小就惯着她、护着她,从没跟她发过火。

  闻哥第一次吼她,是在她车祸之后,求着不要追究对方,更不要跟她爸妈提起对方是谁的时候。

  闻哥第一次用了那么难听的字眼来形容她:蠢。

  但后来,闻哥还是妥协了,还站在她这边做了江河的思想工。

  闻哥第二次生气,是因为她说想嫁给沈岁和。

  她说,想要嫁给爱情,以甘愿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地去开始。

  闻哥劝了她很久,她俩坐在江闻家的阳台上,就着满天星光聊了一晚。

  她说,沈岁和于她而言就像月亮,她就是天边的那颗星星,如没有月亮,星星也永远是黯淡失色的。

  后来,还是闻哥妥协。

  帮着她瞒过了人,还在家里违心地说了很多沈岁和的好话。

  这是第三次。

  江闻气得接二连三地逼问她。

  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孩子该怎么办?

  江攸宁也想知道。

  在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她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可是没答案。

  她心乱如麻。

  “江攸宁。”江闻气得喊她的全名,“你说说,你想怎么办?!”

  江攸宁盯着看,几秒之后,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摇着头,声音哽咽,“闻哥,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为了爱情,她苦她闷她遍体鳞伤她活该。

  但孩子是无辜的。

  可为了孩子,再牺牲她的下半辈子,她好像真的做不到。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为自己活一次,却在途中出现了这样的变数。

  这不是花钱就能解决的事情。

  一句话,就能定下另外一条生命的生死。

  这决定,太过重大。

  她无法想象,在独自抚养孩子的过程中,她是不是会无数次觉得是孩子毁了她应当还能再次灿烂的一生?像《坡道上的家》里那个母亲一样,将孩子溺死在浴缸里?

  她怕自己成为曾雪仪那样的母亲。

  她也怕自己的负面情绪会带给孩子。

  她更怕许多年以后,她的孩子站在她面前,跟她说:我宁愿你不要生下我!

  她没做过母亲,她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一个崭新的生命。

  如她的家庭是幸福的,是和睦的,她可以学着跟她的丈夫一起去培养这个可爱的小孩,人类幼崽必定能给这个家庭带来很多温暖。

  可现在,她的家庭没有了!

  她是单亲妈妈,孩子在她这里受多少委屈?

  而她,又该何去何从?

  翻过了年,她已经27岁了,单身离异。

  原本就不容易找到律工作的她如今更是会被拉入hr的黑名单里。

  她得安心待在家里养胎,等七个月后生下,尔后坐月子、等学会爬、学会翻身、学会坐、学会说话、学会走路,陪他经历生命中的很多的第一次。

  等能够将送去幼儿园时,她已经三十岁了。

  哪家律需要一个三十岁没有诉讼经验的女性去当助理?或是直接上庭?

  论学东西耐敲打不如应届生,论经验和闲不如单身的经验丰富的律师。

  什优势都没,在这个社,该如何自处?

  嫁给沈岁和后,她的title是沈太太。

  如今离了婚,她可以被人称为江女士/江律师/江小姐。

  可一旦生下这个小孩,她的名字前面就要加上xxx的妈妈。

  在很多个瞬间,江攸宁觉得自己不是自己。

  她只是xx的女儿、xx的妻子、xx的母亲。

  她生来,似乎就是在成为他人附属品的路上。

  光是想想,江攸宁就觉得难过。

  “闻哥。”江攸宁泪眼模糊地看着江闻,“我为什就把生活过成了这样啊。”

  “我后悔了。”江攸宁哽着声音说:“我真的后悔了。”

  从前,无论她多少委屈,她都没后悔过。

  她选了自己想要的那条路。

  哪怕遍布荆棘,她也觉得没关系。

  人生分岔路那么多,无非都是选择。

  她选择了这条有荆棘,谁知道另一条会什呢?

  以她不觉得后悔。

  哪怕跟沈岁和最后离婚了,她觉得自己飞蛾扑火过,品尝到了个中滋味,苦楚和酸甜都是自己的。

  如再来一次,她想自己还是会那样选择。

  因为她真的拒绝不了那样的诱惑。

  可是现在,她第一次如此真切、热烈、迫切的想要回到过去。

  如回去,她会告诉过去的自己:这一路上永远让你进退两难。

  你千万别选这条路了,你疯的。

  江攸宁头发凌乱,双手捂着眼睛,眼泪顺着指缝落下来,头发也垂在她的手背上,她喃喃道:“我好后悔。”

  如她知道生活会一直将这样戏剧化的情节加诸在她身上,她一定远远避开沈岁和,连一次碰面都不要。

  江闻看着她,终是心软。

  削到近乎完美的苹果放在柜子上,水果刀在他手中转了几个来回,而后把明亮的刀子放在苹果旁边,低敛下眉眼,抠了抠自己的指甲,温声道:“留下吧。”

  “我养。”

  江攸宁顿时愣住,她看向江闻,“闻哥?”

  “怎么了?”江闻在她脑袋上摸了几下,她头发都摸乱了,但又她凌乱的头发给慢慢梳理好,像小时候那样笑得温和,“别担心,哥养,多大点儿事啊,别哭了。”

  江攸宁摇摇头,吸了吸鼻子,“不用。”

  “怎么?”江闻说:“你不就担心小孩生下来没爸吗?我比亲爹还好。”

  “不是。”江攸宁抿了抿唇,刚哭了儿,脑子里也很乱,“闻哥,你让我一个人想想吧。”

  江闻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下,“别想太多,都是小事。”

  “嗯。”江攸宁说:“我好好考虑。”

  “那大伯那边?”江闻问。

  “我说吧。”江攸宁说:“们也知道的权利。”

  江闻应了之后便出门去冷静。

  江攸宁一个人坐在病房里,她摩挲着自己的小腹。

  一点都感觉不出来,肚子里竟然有一条小生命在慢慢生长。

  在汲取着她的养分,缓慢成长。

  红霞漫天,落日余晖给整座城市洒下昏黄色的光辉,只要随手一拍就是精修图。

  江攸宁坐在床上看了儿天,然后从床头柜上拿起苹果,咔嚓咬了一口,她平静又缓慢地吃完了一整个苹果。

  然后拿起手机,先在家族群里发:我离婚了。

  群里纷纷震惊:

  老爸:???

  慕老师:知道了。

  小叔:怎么回事?

  小婶:是吵架还是真离?

  江攸宁:离婚冷静期已过,证已经拿到。

  ——还,我怀孕了。

  之后,她又在[姐妹们的聚]小群里发:我离完婚了。

  路童:恭喜。

  辛语:???

  江攸宁:我怀孕了,离婚后查出来的。

  两个群都炸了!

  她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江攸宁却只发了定位到群里,尔后阖上了手机。

  她的头埋在膝盖上,那双温和的鹿眼只剩平静和绝望。

  绝望的平静。

  平静的绝望。

  她现在,好像命悬一线。

  但她在,积极地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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