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乔文下意识问：“什么办法？”
江遇风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回：“让他跟我去越南。这趟活豹爷很看中，可能非常凶险，原本他是让阿飞跟我一起去的,但现在这样子，只能临时换人。如今和兴社能比得上阿飞的,没有其他人……除了阿南。”
乔文心下然,又试探问：“是要去卖白\\粉？”
江遇风摇头：“是一批军火,越南现在在打仗，港城有大人物拿到一批顶级榴弹，要卖给那边一个将军，委托我们去送货。”说着轻笑笑,又,“现在这局势,很可能有去无回。”
乔文蹙起漂亮的眉头：“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要接？”
显然这问题在江遇风看来颇有些天真可笑，他好笑地叹了口气，：“五十万美金的佣金,你说为什么？有时候钱比命重要。”
乔文当然不会觉得钱比命重要，但干他们这一行的,本就是在刀尖上行走,常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在他们眼中不是稀松平常。
他沉默下来,刚刚听到对方说有办法,他心中是很开心的,但是听得知这具体的办法，又在是高兴不起来。原书中的剧情早被他搅得稀烂，每个人的命运都已经发生改变,所以很可能江遇风的办法，只是让陈迦南换一种死法。
江遇风看他垂着眸子，一副纠结犹疑的模样，淡声：“阿文，我知道你想救阿南，不是风哥不帮你们，只是这次阿南闯的祸太大。我只能用这个方法说服豹爷给他一个机会，若是能平安回来，这件事便能一笔勾销。”他顿了顿，又才继续，“若是回不来，其实跟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当然……除非他一直缩在外头苟且偷生，不管家人和你这个阿弟的死活。但我想阿南不是这样的人。”
乔文知道他说得没错，这当然不是什么好方法，但若是不去冒这个险，陈迦南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往后只能亡命天涯。
他思忖片刻，抬起脸看向江遇风，点点头：“好，我去把他来找来见你。”
江遇风看着他坚定的表情，微微一愣，继而又轻笑一声：“你就不怕我是利用你把他抓回来？”
乔文：“我相信风哥。”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不，见面地点不能在城寨。”
江遇风舒口气，好笑地摇摇头：“小家伙还挺谨慎，我十点钟在码头等他。”
“谢谢风哥。”
“但愿你今晚能找到人。”
“应该没问题。”他笃定应，然后跟男人挥挥手别。
江遇风将烟叼在口中，淡声：“赶紧去找人吧，迟到一分钟，这个约定就作废。”
乔文赶紧一溜烟往楼下跑，江遇风望着他消失在天台入口的单薄身影，重重舒口气。他知道乔文肯定晓得陈迦南躲在那里，只是不忍让人逼问他，那样一个弱小乖顺的漂亮孩子，原本应该是个富家小少爷，却要在城寨承受这些纷争，这对他已经很残忍，他没办法再继续残忍。
乔文确实知道陈迦南在哪来，这是因为他有周仁俊公寓的电话，前悄悄打一次，是他家佣人接听的，听说少爷和他的朋友在医院疗伤，确定两人都没有大碍方才放心。
如今小半月已经去，想必周仁俊已经出院在家休养。
他怕隔墙有耳，不敢随便在城寨打电话，和江遇风告别后，便出了城寨坐上一辆黄包车去芙蓉茶室，借茶楼的电话，打到了周仁俊家中。
依然是佣人接听，只不听到是找小少爷，电话很快就到了周仁俊手中。
“周少爷，你还好吧？”
听到是乔文的声音，周仁俊自是喜不自胜：“阿文，你怎么现在才打电话？”
乔文：“我老被和兴社的人盯着，不方便打。”
“这倒也是，你放心，我没事，阿南也没事，他现在住在我公寓，我阿爸和我大哥他们知道我出事，给我安排十几个保镖，不怕和兴社的人来寻仇。这笔账我肯定是要好好算的。”
一个有着警察身份的阔少爷，要找和兴社算账，总会有他的办法，但乔文没心思听他怎么算账：“你把南哥叫来听电话。”
“马上。”
“小乔，家里怎么样了？我叔叔婶婶和豪仔还好吗？”一拿到电话，陈迦南就霹雳扒拉追问。
乔文：“目前没事，但豹爷发话明天开始动你家人。”
陈迦南咬牙：“我现在就回城寨。”
“南哥！”乔文打断他，“你听我说，风哥帮你想了个法子。”
陈迦南一愣：“什么法子？”
他将去越南的事告诉，那头的人听完，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试探问：“小乔，你觉得呢？”
乔文：“事已至此，只能赌一把。”
陈迦南听他这样说，自是没有任何犹豫：“行，那我去见风哥。”
挂电话，乔文直接去了码头。他其实还是有些忐忑，倒不是不相信江遇风，只是对于未知的越南之行毫无把握。
江遇风说的老码头是城寨附近一个小型的货运码头，走过去不半个多钟头的脚程。
乔文在这忐忑不安中，走得很慢，抵达码头时，江遇风早已经到了，正坐在岸边石墩，与几个小弟吞云吐雾。
此时距离约定的十点还差二十分。
这会儿码头除了他们几个，再他人，一盏昏黄的路灯勉强照亮着夜色，愈显得码头冷清寂静。
江遇风听闻脚步声，转过头，借着夜灯看到一步一步走来的清瘦身影，他拿下烟，勾唇笑开，开口打破了这宁静：“阿文？阿南那扑街仔不会是不敢来吧？”
乔文慢吞吞挪过去，：“南哥很快就到。”
他看着江遇风那张刀削般的冷厉面孔，若不是因为知道原故事中这人后来是陈迦南忠心耿耿的左膀右臂，他绝不敢让陈迦南冒这个险。
饶是如此，他依旧还是很有些不安，毕竟剧情已经完全失控。他走到江遇风面前，不动声色打量了眼他身边几个小弟。看着都是孔武有力的年轻人，很面生，应该不是和兴社的人，而是他自己在外面的手下。
江遇风笑着看向他，见他一如既往的局促不安，挥手将旁边几个好奇盯着人的青年赶走，指着石墩：“坐吧。”
乔文从善如流坐下：“谢谢风哥。”
江遇风灭了手中的烟，抬手看下腕表，：“若是阿南这小子不准时出现，这个忙就到此为止。”
乔文：“不会的，南哥说会来。”
江遇风掀起眼皮看他：“你倒是挺相信他。”
乔文：“我们是兄弟。”
江遇风笑着摇摇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阿南干这事儿，你是从头到尾都知道，还是后来才晓得？”
乔文沉默片刻，小声回他：“一直都知道的。”
江遇风低声骂句粗话：“这兔崽子自己闯祸就算，还把你卷进来！”
乔文：“南哥是在救人。”
江遇风轻笑一声：“看来你很支持他。”
乔文点点头，声音越低微：“嗯，我支持他。”
江遇风见他说话细若蚊蝇，以为是自己吓到他，好笑地摇摇头：“放心吧，你不是社团的人，就算你参与了，风哥也不会找你算账。”
乔文：“谢谢风哥。”
说完，又低头看眼腕表，离十点只差几分钟，陈迦南这家伙可别真迟到。
就在他心中忐忑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将静谧的夜色打破。他激动抬头，果然见着一熟悉的颀长身影正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
鉴于原身的记忆加上这两个月时间的相处，他对陈迦南的熟悉，约莫已经超自己两辈子认识的所有人。
哪怕那张脸完全隐没在黑沉沉的夜色中，丝毫看不清五官相貌，但仅凭那身形，乔文就知道除了陈迦南不会是别人。
“南哥！”他站起身招手。
陈迦南听到他的声音，借着一点微弱的光线看清远处的人，立马加快速度，转眼已经走到江遇风和乔文面前。
“风哥！”他低声。
江遇风站起身，一张冷峻的脸，在夏夜冷得如数九寒霜。他狠狠盯着面前的青年，忽然抬手，一拳头朝他的脸挥去。
陈迦南脸色大变，原本是下意识要避开，但忽然灵光一闪般，停止了躲避的动作，生生承受了这一拳头。
江遇风可是和兴社双花红棍，什么样的身手可想而知。这一拳他没用任何技巧，但也没收着半毫力气。
钵大的拳头狠狠砸上来，砰的一声在宁静的夜色中，堪称巨响，陈迦南脑袋被砸歪的同时，人也栽倒在地。
乔文吓一大跳，赶紧走上前查看他情况：“南哥，你怎么样？”
“没事。”陈迦南倒吸着冷气回他，只觉得口中冒出一股腥甜，忍不住啐出一口鲜血，被击中的半边脸，还没好好感受到疼痛，已经变得麻木，转眼间便红肿起来。
他一手捂脸，一手撑地站起来，：“风哥，我错。”
因为半边脸已经没什么知觉，说话时分明有些漏风。
江遇风冷笑：“你做错什么？你可是行侠仗做好事，现在城寨的百姓都偷偷夸你是大英雄呢。”
陈迦南看眼身旁的乔文，老老低下头不再说话。
江遇风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缓下声音：“脸没事吧？”
“没事没事。”陈迦南忙不迭摇头，因为用力猛，牵动了伤处，立马疼得龇牙咧嘴倒吸冷气。
江遇风皱起眉头，：“你阿弟已经跟你说了去越南的事吧？”
陈迦南点头：“谢谢风哥救我。”
江遇风没好气：“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总不能眼睁睁见你丢了小命。”
陈迦南想了想，又试探问：“飞哥还好吗？”
江遇风皮笑肉不笑：“拜你所赐，下半辈子得瘸着。”
陈迦南闻言，有些心有余悸地缩缩脖子，心下明白，若不是江遇风，自己是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不由得对人生出一股感激，他想了想道：“风哥，我陈迦南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
江遇风嗤了声，：“我对你的小命不感兴趣，这回去越南机灵点，咱们都能顺利交货拿钱平安回来，这事儿就算是完。”
陈迦南站直身体，大声：“放心风哥，我一定不辱使命。”
江遇风摆摆手：“行，你现在也回不城寨，这几日你该去哪里去哪里，四天后晚上十点，来这跟我会合。”
“收到，风哥。”
江遇风狠狠瞪他一眼，又对乔文：“阿文，咱们回去。”
“那个……风哥，”陈迦南举起爪子，小心翼翼请求，“我可不可以和小乔说几句话？”
江遇风点头：“嗯，那我走一步，你们说完，阿文赶紧跟上来，这会儿太晚，你一个人不安全。”
乔文：“好的，风哥。”
江遇风点上一支香烟，单手插着裤兜，不紧不慢往城寨方向走，码头上的几个小弟也纷纷上泊在旁边的一艘货船，想来这就是他们的住处。
顷刻间，宁静的码头就只剩下乔文和陈迦南两人，昏暗的灯光，将他们靠近的身体拉得老长。
陈迦南握着乔文的手臂，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小乔，这些日子，豹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乔文摇头道：“没有，风哥在，社团还是讲规矩的。”又问，“你这些天过得还好吗？”
陈迦南点点头，有点没心没肺道:“挺好的，没想到周仁俊是个货真价实的阔少，天天跟着他吃香喝辣，人都肥了一圈。就是担心家里人和你。”
乔文看着他那张肿得老高的脸，心说这几日有没有肥他不确定，不现下是真的肿成个猪头，眼睛鼻子都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江遇风也真是下得去手。
他原本是有点心疼的，但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你笑什么？”陈迦南眨眨眼睛，不解地问，完全不知是自己可怜的尊荣逗笑对方。
乔文摇摇头：“没什么，你回去赶紧在脸上擦点药。”
陈迦南下意识揉下脸颊，又是一顿倒吸凉气，瓮声瓮气：“风哥这拳头还真是劲儿大。”
“你还算聪明，没躲。”
“我要躲了，他肯定生气。”陈迦南叹息一声，转头看一要消失在夜色里的江遇风，赶紧：“行，你快跟风哥一起回去吧，大晚上一个人太危险。这几日，你有事打电话。”
“嗯。你自己当心点。”
两人并肩行几步，分开走上朝不同的方向。陈迦南依依不舍地目送乔文追上江遇风，才放心地转身离开。
“说完？”叼着烟的江遇风斜睨了眼跟上来的年轻人。
乔文点头。
江遇风道：“我就没见哪家两兄弟像你俩这样黏黏糊糊的。”
乔文：“我们感情好嘛。”
“是挺好的。”
乔文想了想，问：“风哥，你们这趟去越南，大概多久回来？”
江遇风道；“若是顺利十来天就行，若是不顺利，那就不知道要多久，有去无回也指不定。”说罢，转头看向他，笑说，“怎么，担心阿南？”
乔文点点头又摇摇头，犹疑片刻，试探道：“风哥，我能跟你们一块去吗？”
原本在优哉游哉抽着烟的江遇风，猛得被呛一口，转头好笑般看向身旁清瘦冷若的少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
乔文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倒也不算嘲笑，只是仿佛听了笑话一般。
“风哥，我是说真的。”
江遇风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轻笑一声，：“阿文，我们不是去玩。我记得你从前胆子小，怎么忽然胆大到要跟我们去越南？”
乔文当然不是突奇想，因为他早不是原来的乔文，而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热衷冒险的乔文，这趟越南之行再危险，也不可能真的吓到他。
当然，他想跟着去，并不是要去冒险，而是不放心陈迦南。论是原身的小乔，还是初来乍到的自己，一直都是受着陈迦南的保护，而因为自己的到来加上多管闲事，已经完全改变了这个年轻人的命运，他不知道对方的命运将走向何处，但这是他第一次，想去保护一个人。
至少在这个世界，他希望和陈迦南可以一直做一对亲密间的好兄弟，一起过上好的生活。
他知道江遇风肯定不会轻易答应自己这个请求，想了想，：“我知道我身体不好，跟着你们像个累赘。但风哥，有时候很多事情并不只是靠武力，我有自保能力。而且我会英文和法文，相信可以帮得上忙。”
重要是他相信有自己在，陈迦南会靠谱很多。
江遇风依旧是像听孩子话一般，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轻拍拍他的肩膀，笑：“阿文，我知道你是不放心阿南，但我们这趟太凶险，没法带上你。”
乔文自然没指望让江遇风现在就答应他的请求，只是先开试探个口风，见他此番态度，心下然，点点头：“我知道风哥。”顿了下又，“如果我能有自保的能力，是不是就可以跟你们去？”
江遇风挑起眉头看向他，摊开手戏谑：“你现在放倒我，我就让你去。”
乔文笑；“你明知道不可能。”
“所以，乖乖在家照顾阿婆，风哥争取把你的南哥完好无损带回来。”
乔文老老点头：“好的。”
虽然江遇风没答应，但乔文隔日上班，还是跟林子晖提前告假，说陈迦南要去越南做事，他准备跟着去一趟考察一下那边的材料市场。
林子晖知道陈迦南惹了大祸，但具体多大的祸并不清楚，听乔文这样说，便以为事情已经解决，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还给乔文拨了一笔出差的车马费。
乔文心虚又欣然地接受。
此时离出发越南，只剩四日时间，要说服江遇风答应自己登船，确实几率渺茫。乔文抽空检查了一番身体，确定这具身体除了历史遗留下来的贫血，如今已经没有太大问题。
想来是这些日子的锻炼，卓有成效。
这几日，他冥思苦想，到底也没想出个说服人的好办法，眼见就要启程，只能直接去找江遇风，尝试按他说的将他掀翻证明自己能行。
然而江遇风目测身高超一八五，又是个标准的大块头，手臂上一块块的肌肉看着比石头还硬，一拳能把他飞两丈远，别说是光明正大跟他对战，恐怕偷袭成功的几率都微乎其微。
他现在这身体，能举个五十斤已经到头。
乔文简直是愁眉苦脸地独自走进东区，然而还没到江遇风常常出没的台球室，便遇上几日不见的刀疤。
拜陈迦南所赐，老大废腿，自己还受伤，偏偏始终没能逮住罪魁祸首，新仇旧恨加起来，已经让这人仁兄变成一条疯狗，前就想抓来乔文泄一腔怒气，但因为人走不开，没寻着机会，此刻看到乔文只身前来东区，简直就是自投罗网送上门。
他身后跟着个小弟，也是上回被陈迦南狠揍的，两人脸上的伤还没退，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见到落单的乔文，二话不说就冲上来。
乔文不想自己出师不利，叫苦不迭，看到举着拳头的两人，飞快转身遁逃。他细胳膊细腿的，自然跑不快，只跑几步，便往旁边的暗巷钻进去。
这是条死巷，跑没多远，就到了尽头。际上乔文也没指望靠自己的两条腿跑得刀疤这条疯狗。
他停下来，踩在一堆废弃的石砖上，靠在墙边大口喘着气，才跑不到半分钟，心脏就有点受不住，原本就白皙的脸，更是褪去了仅有的一点血色。
只是他的表情并未有任何慌张，反倒是出其不意的平静。
被怒气支配的刀疤，没有看出有何不寻常，他狞笑着上前：“小白脸，靓仔南当缩头乌龟，他这笔账老子就先让你替他还。放心，我不会弄死弄残你，今天就毁你这张小白脸。”
刀疤边说着，边从腰间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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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遇风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回：“让他跟我去越南。这趟活豹爷很看中，可能非常凶险，原本他是让阿飞跟我一起去的,但现在这样子，只能临时换人。如今和兴社能比得上阿飞的,没有其他人……除了阿南。”
乔文心下然,又试探问：“是要去卖白\\粉？”
江遇风摇头：“是一批军火,越南现在在打仗，港城有大人物拿到一批顶级榴弹，要卖给那边一个将军，委托我们去送货。”说着轻笑笑,又,“现在这局势,很可能有去无回。”
乔文蹙起漂亮的眉头：“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要接？”
显然这问题在江遇风看来颇有些天真可笑，他好笑地叹了口气，：“五十万美金的佣金,你说为什么？有时候钱比命重要。”
乔文当然不会觉得钱比命重要，但干他们这一行的,本就是在刀尖上行走,常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在他们眼中不是稀松平常。
他沉默下来,刚刚听到对方说有办法,他心中是很开心的,但是听得知这具体的办法，又在是高兴不起来。原书中的剧情早被他搅得稀烂，每个人的命运都已经发生改变,所以很可能江遇风的办法，只是让陈迦南换一种死法。
江遇风看他垂着眸子，一副纠结犹疑的模样，淡声：“阿文，我知道你想救阿南，不是风哥不帮你们，只是这次阿南闯的祸太大。我只能用这个方法说服豹爷给他一个机会，若是能平安回来，这件事便能一笔勾销。”他顿了顿，又才继续，“若是回不来，其实跟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当然……除非他一直缩在外头苟且偷生，不管家人和你这个阿弟的死活。但我想阿南不是这样的人。”
乔文知道他说得没错，这当然不是什么好方法，但若是不去冒这个险，陈迦南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往后只能亡命天涯。
他思忖片刻，抬起脸看向江遇风，点点头：“好，我去把他来找来见你。”
江遇风看着他坚定的表情，微微一愣，继而又轻笑一声：“你就不怕我是利用你把他抓回来？”
乔文：“我相信风哥。”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不，见面地点不能在城寨。”
江遇风舒口气，好笑地摇摇头：“小家伙还挺谨慎，我十点钟在码头等他。”
“谢谢风哥。”
“但愿你今晚能找到人。”
“应该没问题。”他笃定应，然后跟男人挥挥手别。
江遇风将烟叼在口中，淡声：“赶紧去找人吧，迟到一分钟，这个约定就作废。”
乔文赶紧一溜烟往楼下跑，江遇风望着他消失在天台入口的单薄身影，重重舒口气。他知道乔文肯定晓得陈迦南躲在那里，只是不忍让人逼问他，那样一个弱小乖顺的漂亮孩子，原本应该是个富家小少爷，却要在城寨承受这些纷争，这对他已经很残忍，他没办法再继续残忍。
乔文确实知道陈迦南在哪来，这是因为他有周仁俊公寓的电话，前悄悄打一次，是他家佣人接听的，听说少爷和他的朋友在医院疗伤，确定两人都没有大碍方才放心。
如今小半月已经去，想必周仁俊已经出院在家休养。
他怕隔墙有耳，不敢随便在城寨打电话，和江遇风告别后，便出了城寨坐上一辆黄包车去芙蓉茶室，借茶楼的电话，打到了周仁俊家中。
依然是佣人接听，只不听到是找小少爷，电话很快就到了周仁俊手中。
“周少爷，你还好吧？”
听到是乔文的声音，周仁俊自是喜不自胜：“阿文，你怎么现在才打电话？”
乔文：“我老被和兴社的人盯着，不方便打。”
“这倒也是，你放心，我没事，阿南也没事，他现在住在我公寓，我阿爸和我大哥他们知道我出事，给我安排十几个保镖，不怕和兴社的人来寻仇。这笔账我肯定是要好好算的。”
一个有着警察身份的阔少爷，要找和兴社算账，总会有他的办法，但乔文没心思听他怎么算账：“你把南哥叫来听电话。”
“马上。”
“小乔，家里怎么样了？我叔叔婶婶和豪仔还好吗？”一拿到电话，陈迦南就霹雳扒拉追问。
乔文：“目前没事，但豹爷发话明天开始动你家人。”
陈迦南咬牙：“我现在就回城寨。”
“南哥！”乔文打断他，“你听我说，风哥帮你想了个法子。”
陈迦南一愣：“什么法子？”
他将去越南的事告诉，那头的人听完，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试探问：“小乔，你觉得呢？”
乔文：“事已至此，只能赌一把。”
陈迦南听他这样说，自是没有任何犹豫：“行，那我去见风哥。”
挂电话，乔文直接去了码头。他其实还是有些忐忑，倒不是不相信江遇风，只是对于未知的越南之行毫无把握。
江遇风说的老码头是城寨附近一个小型的货运码头，走过去不半个多钟头的脚程。
乔文在这忐忑不安中，走得很慢，抵达码头时，江遇风早已经到了，正坐在岸边石墩，与几个小弟吞云吐雾。
此时距离约定的十点还差二十分。
这会儿码头除了他们几个，再他人，一盏昏黄的路灯勉强照亮着夜色，愈显得码头冷清寂静。
江遇风听闻脚步声，转过头，借着夜灯看到一步一步走来的清瘦身影，他拿下烟，勾唇笑开，开口打破了这宁静：“阿文？阿南那扑街仔不会是不敢来吧？”
乔文慢吞吞挪过去，：“南哥很快就到。”
他看着江遇风那张刀削般的冷厉面孔，若不是因为知道原故事中这人后来是陈迦南忠心耿耿的左膀右臂，他绝不敢让陈迦南冒这个险。
饶是如此，他依旧还是很有些不安，毕竟剧情已经完全失控。他走到江遇风面前，不动声色打量了眼他身边几个小弟。看着都是孔武有力的年轻人，很面生，应该不是和兴社的人，而是他自己在外面的手下。
江遇风笑着看向他，见他一如既往的局促不安，挥手将旁边几个好奇盯着人的青年赶走，指着石墩：“坐吧。”
乔文从善如流坐下：“谢谢风哥。”
江遇风灭了手中的烟，抬手看下腕表，：“若是阿南这小子不准时出现，这个忙就到此为止。”
乔文：“不会的，南哥说会来。”
江遇风掀起眼皮看他：“你倒是挺相信他。”
乔文：“我们是兄弟。”
江遇风笑着摇摇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阿南干这事儿，你是从头到尾都知道，还是后来才晓得？”
乔文沉默片刻，小声回他：“一直都知道的。”
江遇风低声骂句粗话：“这兔崽子自己闯祸就算，还把你卷进来！”
乔文：“南哥是在救人。”
江遇风轻笑一声：“看来你很支持他。”
乔文点点头，声音越低微：“嗯，我支持他。”
江遇风见他说话细若蚊蝇，以为是自己吓到他，好笑地摇摇头：“放心吧，你不是社团的人，就算你参与了，风哥也不会找你算账。”
乔文：“谢谢风哥。”
说完，又低头看眼腕表，离十点只差几分钟，陈迦南这家伙可别真迟到。
就在他心中忐忑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将静谧的夜色打破。他激动抬头，果然见着一熟悉的颀长身影正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
鉴于原身的记忆加上这两个月时间的相处，他对陈迦南的熟悉，约莫已经超自己两辈子认识的所有人。
哪怕那张脸完全隐没在黑沉沉的夜色中，丝毫看不清五官相貌，但仅凭那身形，乔文就知道除了陈迦南不会是别人。
“南哥！”他站起身招手。
陈迦南听到他的声音，借着一点微弱的光线看清远处的人，立马加快速度，转眼已经走到江遇风和乔文面前。
“风哥！”他低声。
江遇风站起身，一张冷峻的脸，在夏夜冷得如数九寒霜。他狠狠盯着面前的青年，忽然抬手，一拳头朝他的脸挥去。
陈迦南脸色大变，原本是下意识要避开，但忽然灵光一闪般，停止了躲避的动作，生生承受了这一拳头。
江遇风可是和兴社双花红棍，什么样的身手可想而知。这一拳他没用任何技巧，但也没收着半毫力气。
钵大的拳头狠狠砸上来，砰的一声在宁静的夜色中，堪称巨响，陈迦南脑袋被砸歪的同时，人也栽倒在地。
乔文吓一大跳，赶紧走上前查看他情况：“南哥，你怎么样？”
“没事。”陈迦南倒吸着冷气回他，只觉得口中冒出一股腥甜，忍不住啐出一口鲜血，被击中的半边脸，还没好好感受到疼痛，已经变得麻木，转眼间便红肿起来。
他一手捂脸，一手撑地站起来，：“风哥，我错。”
因为半边脸已经没什么知觉，说话时分明有些漏风。
江遇风冷笑：“你做错什么？你可是行侠仗做好事，现在城寨的百姓都偷偷夸你是大英雄呢。”
陈迦南看眼身旁的乔文，老老低下头不再说话。
江遇风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缓下声音：“脸没事吧？”
“没事没事。”陈迦南忙不迭摇头，因为用力猛，牵动了伤处，立马疼得龇牙咧嘴倒吸冷气。
江遇风皱起眉头，：“你阿弟已经跟你说了去越南的事吧？”
陈迦南点头：“谢谢风哥救我。”
江遇风没好气：“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总不能眼睁睁见你丢了小命。”
陈迦南想了想，又试探问：“飞哥还好吗？”
江遇风皮笑肉不笑：“拜你所赐，下半辈子得瘸着。”
陈迦南闻言，有些心有余悸地缩缩脖子，心下明白，若不是江遇风，自己是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不由得对人生出一股感激，他想了想道：“风哥，我陈迦南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
江遇风嗤了声，：“我对你的小命不感兴趣，这回去越南机灵点，咱们都能顺利交货拿钱平安回来，这事儿就算是完。”
陈迦南站直身体，大声：“放心风哥，我一定不辱使命。”
江遇风摆摆手：“行，你现在也回不城寨，这几日你该去哪里去哪里，四天后晚上十点，来这跟我会合。”
“收到，风哥。”
江遇风狠狠瞪他一眼，又对乔文：“阿文，咱们回去。”
“那个……风哥，”陈迦南举起爪子，小心翼翼请求，“我可不可以和小乔说几句话？”
江遇风点头：“嗯，那我走一步，你们说完，阿文赶紧跟上来，这会儿太晚，你一个人不安全。”
乔文：“好的，风哥。”
江遇风点上一支香烟，单手插着裤兜，不紧不慢往城寨方向走，码头上的几个小弟也纷纷上泊在旁边的一艘货船，想来这就是他们的住处。
顷刻间，宁静的码头就只剩下乔文和陈迦南两人，昏暗的灯光，将他们靠近的身体拉得老长。
陈迦南握着乔文的手臂，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小乔，这些日子，豹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乔文摇头道：“没有，风哥在，社团还是讲规矩的。”又问，“你这些天过得还好吗？”
陈迦南点点头，有点没心没肺道:“挺好的，没想到周仁俊是个货真价实的阔少，天天跟着他吃香喝辣，人都肥了一圈。就是担心家里人和你。”
乔文看着他那张肿得老高的脸，心说这几日有没有肥他不确定，不现下是真的肿成个猪头，眼睛鼻子都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江遇风也真是下得去手。
他原本是有点心疼的，但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你笑什么？”陈迦南眨眨眼睛，不解地问，完全不知是自己可怜的尊荣逗笑对方。
乔文摇摇头：“没什么，你回去赶紧在脸上擦点药。”
陈迦南下意识揉下脸颊，又是一顿倒吸凉气，瓮声瓮气：“风哥这拳头还真是劲儿大。”
“你还算聪明，没躲。”
“我要躲了，他肯定生气。”陈迦南叹息一声，转头看一要消失在夜色里的江遇风，赶紧：“行，你快跟风哥一起回去吧，大晚上一个人太危险。这几日，你有事打电话。”
“嗯。你自己当心点。”
两人并肩行几步，分开走上朝不同的方向。陈迦南依依不舍地目送乔文追上江遇风，才放心地转身离开。
“说完？”叼着烟的江遇风斜睨了眼跟上来的年轻人。
乔文点头。
江遇风道：“我就没见哪家两兄弟像你俩这样黏黏糊糊的。”
乔文：“我们感情好嘛。”
“是挺好的。”
乔文想了想，问：“风哥，你们这趟去越南，大概多久回来？”
江遇风道；“若是顺利十来天就行，若是不顺利，那就不知道要多久，有去无回也指不定。”说罢，转头看向他，笑说，“怎么，担心阿南？”
乔文点点头又摇摇头，犹疑片刻，试探道：“风哥，我能跟你们一块去吗？”
原本在优哉游哉抽着烟的江遇风，猛得被呛一口，转头好笑般看向身旁清瘦冷若的少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
乔文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倒也不算嘲笑，只是仿佛听了笑话一般。
“风哥，我是说真的。”
江遇风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轻笑一声，：“阿文，我们不是去玩。我记得你从前胆子小，怎么忽然胆大到要跟我们去越南？”
乔文当然不是突奇想，因为他早不是原来的乔文，而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热衷冒险的乔文，这趟越南之行再危险，也不可能真的吓到他。
当然，他想跟着去，并不是要去冒险，而是不放心陈迦南。论是原身的小乔，还是初来乍到的自己，一直都是受着陈迦南的保护，而因为自己的到来加上多管闲事，已经完全改变了这个年轻人的命运，他不知道对方的命运将走向何处，但这是他第一次，想去保护一个人。
至少在这个世界，他希望和陈迦南可以一直做一对亲密间的好兄弟，一起过上好的生活。
他知道江遇风肯定不会轻易答应自己这个请求，想了想，：“我知道我身体不好，跟着你们像个累赘。但风哥，有时候很多事情并不只是靠武力，我有自保能力。而且我会英文和法文，相信可以帮得上忙。”
重要是他相信有自己在，陈迦南会靠谱很多。
江遇风依旧是像听孩子话一般，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轻拍拍他的肩膀，笑：“阿文，我知道你是不放心阿南，但我们这趟太凶险，没法带上你。”
乔文自然没指望让江遇风现在就答应他的请求，只是先开试探个口风，见他此番态度，心下然，点点头：“我知道风哥。”顿了下又，“如果我能有自保的能力，是不是就可以跟你们去？”
江遇风挑起眉头看向他，摊开手戏谑：“你现在放倒我，我就让你去。”
乔文笑；“你明知道不可能。”
“所以，乖乖在家照顾阿婆，风哥争取把你的南哥完好无损带回来。”
乔文老老点头：“好的。”
虽然江遇风没答应，但乔文隔日上班，还是跟林子晖提前告假，说陈迦南要去越南做事，他准备跟着去一趟考察一下那边的材料市场。
林子晖知道陈迦南惹了大祸，但具体多大的祸并不清楚，听乔文这样说，便以为事情已经解决，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还给乔文拨了一笔出差的车马费。
乔文心虚又欣然地接受。
此时离出发越南，只剩四日时间，要说服江遇风答应自己登船，确实几率渺茫。乔文抽空检查了一番身体，确定这具身体除了历史遗留下来的贫血，如今已经没有太大问题。
想来是这些日子的锻炼，卓有成效。
这几日，他冥思苦想，到底也没想出个说服人的好办法，眼见就要启程，只能直接去找江遇风，尝试按他说的将他掀翻证明自己能行。
然而江遇风目测身高超一八五，又是个标准的大块头，手臂上一块块的肌肉看着比石头还硬，一拳能把他飞两丈远，别说是光明正大跟他对战，恐怕偷袭成功的几率都微乎其微。
他现在这身体，能举个五十斤已经到头。
乔文简直是愁眉苦脸地独自走进东区，然而还没到江遇风常常出没的台球室，便遇上几日不见的刀疤。
拜陈迦南所赐，老大废腿，自己还受伤，偏偏始终没能逮住罪魁祸首，新仇旧恨加起来，已经让这人仁兄变成一条疯狗，前就想抓来乔文泄一腔怒气，但因为人走不开，没寻着机会，此刻看到乔文只身前来东区，简直就是自投罗网送上门。
他身后跟着个小弟，也是上回被陈迦南狠揍的，两人脸上的伤还没退，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见到落单的乔文，二话不说就冲上来。
乔文不想自己出师不利，叫苦不迭，看到举着拳头的两人，飞快转身遁逃。他细胳膊细腿的，自然跑不快，只跑几步，便往旁边的暗巷钻进去。
这是条死巷，跑没多远，就到了尽头。际上乔文也没指望靠自己的两条腿跑得刀疤这条疯狗。
他停下来，踩在一堆废弃的石砖上，靠在墙边大口喘着气，才跑不到半分钟，心脏就有点受不住，原本就白皙的脸，更是褪去了仅有的一点血色。
只是他的表情并未有任何慌张，反倒是出其不意的平静。
被怒气支配的刀疤，没有看出有何不寻常，他狞笑着上前：“小白脸，靓仔南当缩头乌龟，他这笔账老子就先让你替他还。放心，我不会弄死弄残你，今天就毁你这张小白脸。”
刀疤边说着，边从腰间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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