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番外二 青梅有竹马(十二)_袖藏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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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番外二 青梅有竹马(十二)

  番外二青梅有竹马(十二)

  金色的毛,小小的一只,抱在陈翎怀中,陈翎自己倒是喜欢得不得了,也一脸惊喜看他,“喜不喜欢?”

  他笑,“喜欢。”

  他送的,他都喜欢。

  而且,这次是活物……

  “抱好了,别摔!”陈翎一再强调。

  他接过,见他紧张模样,调侃道,“行,我照儿子养行吗?”

  陈翎看他。

  他笑。

  陈翎睨了他一眼,悠悠道,“也不是不可以……”

  继而低头,看向沈辞怀中的小奶狗,也伸手摸了摸了小奶狗的头,悄声道,“诶,认准了,这是你爹,今天开始,你就跟着他,他去哪你去哪,长大了找他要肉肉吃。”

  明知陈翎是在调侃,但看着陈翎古灵精怪的模样,沈辞还是笑不可抑。

  也明显知道,是陈翎自己喜欢这只狗,但他是东宫,眼下又不能分心养狗,他要在朝臣面前做一个勤勉的太子,所以,狗给他养……

  “诶,叫什么?”陈翎轻轻摸着他怀中的小奶狗,一面兴致勃勃问起,头也没抬。

  沈辞方才光顾着走神了,没听清,“嗯?”

  陈翎抬头,“我是问,取什么名字?”

  “嗯……”沈辞尚在考虑。

  虽然狗是陈翎送的,但其实明明是他自己想养,沈辞是想说,不如你取一个?

  陈翎瞥了他一眼,见他心不在焉模样,“那就叫嗯嗯吧。”

  “啊?”他意外。

  陈翎揶揄,“你不最喜欢,嗯,嗯~就叫嗯嗯……”

  沈辞无语,“换一个。”

  像小孩子拉不出臭臭时候……

  陈翎笑,“就叫嗯嗯,就这么定了,不许给嗯嗯换名字,听到没有?”

  沈辞:“……”

  陈翎再强调,“孤赐名,嗯嗯。”

  沈辞笑开。

  陈翎也再不搭理他了,只低头同他怀中的嗯嗯笑着说话,“小嗯嗯,你有名字了,你爹取的。”

  沈辞哭笑不得。

  “自安!”陈翎又唤他。

  “怎么了?”他以为他又要说嗯嗯的事。

  陈翎却双手背在身后,一本正经道,“加冠了,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叫你沈自安了!”

  原本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结果是同他说这个。

  沈辞再次笑起来。

  陈翎凑近,认真看他,沈辞缓缓敛了笑意,“怎么了?”

  陈翎轻声道,“诶,沈自安,你穿红色很好看~”

  沈辞微怔,但开口却是,“没大没小。”

  逗他果然很有趣,虽然大多时候沈辞在人前鬼点子多,也喜欢闯祸,但其实如果真要特意逗他,沈辞其实木木的,也很……

  腼腆。

  对,就是腼腆这个词。

  方才就是腼腆了,陈翎继续道,“沈自安,我是太子,你才没大没小。”

  沈辞:“……”

  沈辞轻叹,“对,你说什么都对。”

  陈翎才看着他笑。

  沈辞早就被他磨得没脾气了,但只是在他面前没脾气而已……

  沈辞低眉,看着嗯嗯笑了笑。

  陈翎这才道,“你喜欢叫沈辞,还是沈自安?”

  “都可以。”沈辞看他,“你喜欢叫哪个就叫哪个?”

  “哦,要不我一日叫沈辞,一日叫沈自安,一日叫沈辞哥哥,一日叫自安……”陈翎后面那声自安哥哥还没出声,温识匆匆来了前面,“殿下,陛下传召,请殿下赶紧入宫,说是急事。”

  陈翎应好。

  陈翎不同沈辞多说了,“我走了,照看好嗯嗯。”

  临走还不忘吩咐他照看好嗯嗯。

  “知道了。”沈辞应声。

  陈翎这才笑呵呵转身。

  沈辞也笑着摇头,正好双手抱起嗯嗯在眼前看了看,又不由笑了笑。

  明明是有人自己想养狗,但是让他养。

  他养就他养……

  反正也是替他养的。

  ……

  等陈翎这趟再从宫中出来,一脸愁容。

  “怎么了?”沈辞见陈翎托腮拄在案几前,连书册都不看了,也一脸不想动弹,更不想挣扎的模样,垂头丧气道,“我不想去玉山猎场……”

  沈辞才想起,好几年没秋猎过了。

  秋猎看起来不起眼,但其实是天家同国中世家子弟亲近的重要场合。

  一般来说,秋猎会在九月,持续四五日。

  秋猎时会有不同场次的比试,是世家子弟在天家跟前露脸的绝好机会,也是世家子弟争相角逐的好时机。

  秋猎不会每年都办。陈翎八岁回京,但眼下都满了十六了,其实也参加了两次。

  第一次的时候,陈翎还小,别说参加骑射,全程都在父皇身侧坐着,也拘谨,不怎么敢说话,连动都不怎么动,艰难熬过了几日。

  她后来才听说,其实沈辞也可以去的,但沈辞一直陪着她。

  第二次的时候,陈翎十二三岁,不像以前那么紧张了,也有自己的事情做了,但是陈宪和陈远总挑衅,邀她比试。全天下都知道她不会骑马,比试个屁,陈翎又不傻,才不受挑衅。

  但她跟前总要有人去。

  她跟前也只有沈辞了……

  她只知道沈辞的祖父是沈老将军,早前在军中的威望很高,所以沈辞从小武力值也很高。譬如早前一个人揍了岷阳侯世子好几个人,如果不是忽然被岷阳侯世子咬了一口,其实可以全身而退。

  但骑射这种事情,不练就会手生,这几年沈辞一直同她在一处,别说摸弓箭了,就是正常骑马的时间都很少,其实沈辞去秋猎比试的时候,陈翎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但因为有沈辞在,秋猎的时候仿佛也有了盼头,没那么无聊了。

  秋猎好几场,沈辞不能场场都参加。

  但是只要沈辞参加的,陈翎都拉长了脖子看,看得屏住呼吸,激烈的时候心都要跃出嗓子眼儿来了。

  但最后沈辞参加的,都赢了。

  陈宪和陈远脖子都要气歪了,陈翎得意得不行。

  最后沈辞回来,陈翎撵上前感叹,“呀呀呀,刮目相看啊……”

  沈辞笑着轻嗯一声。

  陈翎一直跟在他身后,“我都没见你练过,你怎么这么厉害。”

  他笑,“偷偷练的啊,趁你不在的时候。”

  “什么时候我不在?”陈翎又跟上。

  沈辞道,“你入宫面圣的时候,还有我回家中的时候。”

  “那你……”陈翎说到这里,忽然僵住,因为,不知不觉跟着沈辞回了他帐中,他去了屏风后,她也跟去屏风后,然后她见他毫无征兆开始脱!衣!服!

  陈翎:“……”

  沈辞当她是男的,所以全然不觉。

  陈翎脸都红透,“我出去了!”

  沈辞转身,有人已经撩起帘栊出去了。

  沈辞轻嗤,奇奇怪怪的。

  那是陈翎第一次见他后背,就是……就是很奇奇怪怪的感觉,陈翎脸红到脖子处,就是,不去想最好。

  回大帐的时候,不想让旁人看她脸红,就绕远了,挑偏僻处走的。但就这样,还听到有人在说话,她原本不想听的,但刚好听到沈辞两个字就不由停下来。

  其中一人感叹,“小将军是老将军的孙子,自然厉害,就是可惜了,留在宫中做伴读。”

  另一人道,“哪里是伴读,分明是人质,老将军还在,小将军是去不了驻军的,可惜了,就这几日的比试,小将军应当留在军中,不是京中。要说给太子做伴读也就罢了,但是四皇子背后什么都没有,小将军未必甘心啊。”

  “行了,别说了,隔墙有耳,等日后吧,是将才,京中怎么都困不住的。”

  “也是。”

  到最后,陈翎也没去看说话的两人是谁,但两人的话陈翎还是印在了心里。

  ……

  很快秋猎结束,启程回京。

  回京路上,马车好颠簸,陈翎说不想坐马车了,偶尔想骑马,但是她不会,最后是她坐在马上攥紧缰绳,沈辞牵的她。

  “沈辞哥哥,你小时候想做什么啊?”她忽然问起,脑海里都是早前在猎场时听到的话。

  沈辞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心血来潮问起,但他问起,他仿佛也想起心底深处的念头,应道,“想做大将军啊~策马扬鞭,边关驰骋,保家卫国。”

  只是说完,沈辞又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样,回头看他,“这里也好啊,守着殿下,就是守着燕韩的大好河山。”

  ……

  陈翎敛起思绪,都好几年前的事了。

  陈翎目光落在沈辞身上,从那时起到现在,沈辞又陪了她几年,一直都是沈辞……

  “看我做什么?”沈辞哪里知道陈翎方才想了那么多,只是觉得陈翎一直盯着他看。

  陈翎也回过神来,早前两次秋猎有哥哥在,她都躲在哥哥后面当咸鱼了。但眼下她是太子,她就是爬也得爬到猎场中去骑一段的。

  可她哪里会……

  沈辞再熟悉陈翎不过,知道他眼下愁什么。

  “眼下五月,秋猎在九月,还有整整四个月,怎么也学会了,就算学不好,去溜溜马做做样子至少可以。”沈辞一语切中陈翎需求,陈翎脸上愁容散去了些,“真的?!”

  “嗯。”沈辞颔首。

  虽然想起学骑马也闹心,但总好过到时候到时候在武将面前亮相时什么都不会的好,毕竟,早朝中见多的都是文官,这群武将她见得少,就算不能服众,至少不要差太远。

  她早前还见陈宪和陈远两人骑马骑得飞~

  “骗人是小狗!”陈翎又改口,“骗人是嗯嗯!”

  沈辞:“……”

  陈翎唏嘘,“不对,要不你也是嗯嗯的爹。”

  “陈翎!”沈辞恼火。

  陈翎咯咯笑起来,果然逗沈辞的时候份外有意思。

  “那说好,明日起,每日黄昏抽一个时辰练习骑马。”沈辞敲定。

  “啊?什么时候说好的?”陈翎头大。

  沈辞看他,“就四个月时间,你要一日连一个时辰都抽不出来,你学什么?”

  陈翎:“……”

  沈辞继续道,“我同文羽轮流教你。”

  陈翎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要和盛文羽轮流?”

  她以为他有事。

  沈辞郑重其事,“轮流教殿下好些,教殿下骑马,我估摸着是个头疼活儿,我怕要么是我被殿下气死,要么是殿下被我吼死,都不好,文羽温和些,一日我来教,一日他来教,对殿下和对我都好……”

  陈翎总算听出来了,他在损人。

  陈翎继续托腮,古灵精怪笑道,“沈自安,你越来越会白日做梦了,美得你,想都别想,就你教,你敢吼我一声试试!”

  沈辞:“……”

  见沈辞一幅吃瘪但又不好说什么的模样,陈翎心中舒坦了。

  好舒坦~

  沈辞知晓有人舒坦了,遂才开口,“阿翎,骑马真的要好好学,我也好,石怀远也好,还有盛文羽和其他人也好,我们都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在你身边,我也有不在的时候,你要学会这些……”

  陈翎知晓沈辞是认真的,有人认真起来的时候其实就和木头差不多了。

  陈翎凑近,“知道了,木头。”

  沈辞:“……”

  陈翎伸了伸懒腰,好像早前头疼的事情忽然解决了(对,就是觉得有学习计划之后,就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融会贯通的感觉!),“你回去吧,孤要看书了。”

  每回听到他口中的“孤”,沈辞再无语都想笑。

  “怎么,还要孤送你吗?”陈翎又眨了眨眼睛,特意强调了“孤”这个字。

  沈辞笑开,起身时,又听陈翎唤他,“自安。”

  “怎么了?”沈辞看他。

  陈翎笑道,“你穿红色真的好看。”

  沈辞笑,“戎装也是红色。”

  陈翎才想起,是啊,戎装也是红色,然后有铠甲……

  有人天生就适合。

  ……

  回了屋中,嗯嗯上前蹭他。

  他蹲下,温和抱起嗯嗯,“我去见阿翎了,你自己在屋里有没有乖?”

  嗯嗯听不懂。

  他阖眸,鼻尖蹭上嗯嗯鼻尖,“小嗯嗯。”

  他送他的,他视若珍宝。

  没几日,整个东宫上下都知晓沈辞有只嗯嗯,也都纷纷前来围观。

  “真是殿下送的?”譬如方四平就觉得奇怪。

  “嗯。”沈辞笑。

  方四平轻叹,“你怎么取这么个名字……”

  沈辞:“……”

  方四平摇头,“哎,你平日里还是多读读书吧,取什么也比取这个强啊,要不改个名字?”

  沈辞笑,“不用了,殿下赐名了,不改了。”

  方四平分明见他喜欢模样。

  后来是盛文羽,“殿下送的?”

  “嗯。”沈辞笑。

  盛文羽看他,“怎么会想着送你只狗?”

  沈辞叹道,“不知道啊~多半是他自己想养了,又不想麻烦吧。”

  盛文羽没应声。

  沈辞突发奇想,“诶,你加冠的时候,他不会送你一只猫吧?”

  盛文羽:“……”

  沈辞拍了拍他肩膀,“开玩笑的。”

  盛文羽却道,“为什么你的是只狗,我的猫?”

  沈辞:“……”

  沈辞支吾道,“估计,猫狗一窝?”

  盛文羽轻笑道,“不会的,殿下不会送我猫,狗也不会……好好养你的嗯嗯吧。”

  沈辞看他。

  盛文羽道,“对了,你方才说殿下要学骑马?”

  沈辞颔首,“是,这次九月秋猎,边关的封疆大吏都会回京,东宫怎么都要露面。殿下要强,觉得秋猎的时候不骑马丢人,他要临时抱佛脚。”

  盛文羽问道,“单单秋猎骑马亮相,哪里用四个月?”

  沈辞笑,“他本来也应当要学骑马,他是早前偷懒,不肯学,眼下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教他。日后要是有事,他自己也能应对。等练习惯了,以后也会接着练,对他总有好处,慢慢来。”

  盛文羽轻声,“你处处替殿下着想。”

  沈辞轻叹,“不都得想着吗?他自己又不想……”

  “是不是,嗯嗯?”沈辞明显喜欢。

  盛文羽也跟着笑起来,“你别吓倒你的狗了!”

  沈辞纠正,“什么我的狗?那是我儿子!”

  盛文羽轻哂,“沈辞,你是不是脑子北门夹了?”

  沈辞也觉得是……

  陈翎说了要练习骑马,就雷厉风行,翌日便出现在南郊马场上。

  陈翎去的时候,沈辞已经在了。

  马场的小厮朝沈辞道,“沈公子,殿下来了。”

  沈辞去迎,才见陈翎换了一身白底的骑射服,上面带着浅蓝色轻纱,整个人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陈翎平日里路都不愿多走两步的人,眼下乍一看,让人惊艳不已。

  沈辞耳后略微有些红,很快收回目光,“走吧。”

  陈翎见他不怎么愿意说话的模样,“诶,你就不能走慢些?腿长了不起?”

  沈辞:“……”

  终于慢下来,陈翎才跟上,嘀咕道,“明明知道我腿短。”

  陈翎刚说完,就见沈辞开口,陈翎便跟着沈辞一起开口,“知道自己腿短,还挑食?”

  沈辞:“……”

  陈翎双手背在身后,笑嘻嘻走了。

  沈辞无语。

  等到马厩前,陈翎才知道不是她一人,“凡卓?”

  “殿下!”陆鸣简呲溜一声跑上前。

  陆鸣简是平南侯府的独苗苗,母亲是沈辞的姑母,所以陆鸣简从前几年入京就一直跟在沈辞身后。

  跟在沈辞身后,就基本等于跟在她身后。

  沈辞的弟弟,她也当自己的弟弟。

  京中都知晓她爱屋及乌。

  陆鸣简是大名,凡卓是字,原本要加冠后才称字,但因为陆鸣简是独子,表字是平南侯很早前就取好的,陆鸣简人小鬼大,非要让大家都叫他字。又因为陈翎喜欢他,陈翎带头叫的,所以旁人也只能跟着叫,久而久之,凡卓反而叫得多些了。

  京中也都知道,陆鸣简就是陈翎和沈辞的跟屁虫。

  “你怎么在这里?”陈翎问起。

  陆鸣简道,“陪殿下骑马啊!”

  陪她?

  陈翎转眸看向沈辞,她怎么不知道的?

  沈辞才开口,“怕你一人学骑马枯燥,有人陪着好些,凡卓同你半斤八两,正好一起。”

  “二哥!什么叫半斤半两,我可是会骑马的!”陆鸣简强调,“殿下见过的!”

  沈辞轻笑,“嗯,是会骑,别人牵着。”

  陆鸣简:“……”

  陆鸣简脸红。

  陈翎笑起来,“你一个人怎么看我们两个?”

  “这不有老齐在吗?”沈辞笑了笑。

  正好老齐折回,“殿下,世子,二公子。”

  老齐一直跟着沈辞,即便沈辞在东宫,老齐也在沈府,沈辞有什么是都是老齐在做,老齐是沈辞的护卫,也是沈辞在家中起最好的朋友!

  “这样啊~那能不能老齐教我,你教凡卓?”陈翎提议。

  沈辞凑近,“陈翎你想得美!还没开始学就开始想着偷懒?”

  陈翎笑。

  “老齐,照顾好凡卓。”沈辞交待一声。

  “是!”老齐拱手。

  “走了。”沈辞牵了陈翎的衣袖,陈翎笑嘻嘻道,“你上次是不是说老齐有个未婚妻?”

  沈辞看他,恼火道,“你是来学骑马的,还是来八卦的?”

  陈翎应道,“马要骑,八卦也要听~”

  沈辞回头看了看老齐,陈翎连忙拽他回来,“哪有说八卦前还特意去看人家的?你这也太明显了。”

  沈辞无语,“我看凡卓有没有摔下来!”

  陈翎:“……”

  终于牵了马出来,陈翎认得,“这不是你的马吗?”

  “嗯,你先骑。”沈辞看他,“训过了,温顺,也听话,容易些,也稳妥些。”

  陈翎看他,“沈自安,你胆子真大,我要是骑你的马出事,你小心去大理寺蹲着。去宫中御马监要匹马吧。”

  沈辞拦着他,“不用了,骑我的马安稳些,我要真有去大理寺的命,也不在一匹马上。”

  陈翎笑,“啧啧,不心疼啊?”

  沈辞轻声,“别闹了,快过来。”

  陈翎径直上前,仿佛就要往马背上去,沈辞拉住他,“等等。”

  陈翎意外。

  沈辞轻声道,“同它熟悉熟悉,先摸摸它,它熟悉你,就不会怕了。”

  “哦。”陈翎颔首。

  “手给我。”沈辞出声。

  陈翎伸手,他从身后伸手握住他的手,缓缓抚上马的鬃毛处,温声道,“就这样,轻轻的。”

  陈翎起初没想到,眼下才觉得这个姿势有些暧昧和亲近。

  陈翎有些心不在焉,但沈辞的马仿佛稍许排斥,但又因为沈辞在,也不算排斥,沈辞握着她的手,一遍遍抚上他的马,“怕吗?”

  沈辞忽然问起,陈翎才回神。

  他本就高出她一个头,陈翎觉得这声音似是从头顶传来,带着惯来的熟悉和温柔,在此刻也让心中缓缓漾起涟漪,“不怕。”

  她草草应声。

  “那我松手了,你继续,别怕,我在。”他温声。

  陈翎心不在焉轻嗯一声。

  他的手果然松开她,她心中唏嘘,但还是继续伸手轻抚着他的马。

  沈辞松手,马有些躁动。

  沈辞轻声,“追风。”

  追风?

  陈翎不由叹道,“这么土,要不改个名字吧?”

  一听就是中二病小时候取的名字,要么追风,要么逐月之类的。

  沈辞:“……”

  “不要。”他忽然想起嗯嗯两个字来,怕他又改个嗯嗯之类的,那他简直才要没脸了。

  陈翎笑起来,但许是如此,她反倒觉得同追风亲切了些,“追风~”

  看着他同追风在一处说话的模样,沈辞心中微暖。

  ……

  “上马的时候小心些。”沈辞提醒。

  “嗯。”有他在,陈翎其实不怕。

  但沈辞心中清楚,陈翎抗拒骑马,还有一个缘故,早前在乱马从中,陈翎被盗过,后来是他将他背出来的。

  所以,他不教他,他也不会去学。

  南郊马场的小厮上前置好脚蹬,陈翎踩着上去,但还是有些心虚,他扶好她,脚蹬撤走的时候,陈翎有些慌,他扶稳她的腰,陈翎整个人都僵住。

  那是,他第一次这么双手握着她的腰,陈翎耳朵红了。

  沈辞仿佛也才反应过来,这个姿势很亲昵,沈辞松手,“坐稳,别怕,我看着呢。”

  嗯,陈翎不是怕,是心中忐忑怕他看见她耳朵红了。

  但沈辞没有留意,因为沈辞自己都在心猿意马。

  陈翎的腰好细……

  盈盈一握。

  沈辞忽然意识自己越界。

  “坐稳了,我牵着走,怕就叫我。”他没敢回头。

  “嗯。”陈翎也庆幸他没回头。

  总归,这一日的训练总算结束,陈翎学会了自己上下马,也能在沈辞牵马的时候坐稳不动,算是好开始。

  回东宫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哎呀。”陈翎仿佛想起什么。

  “怎么了?”沈辞看他。

  陈翎道,“我落东西在南郊马场了,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就是这几日突然看到,我中途翻了翻。”

  “离得不远,我折回拿吧。”他知道陈翎喜欢书。

  陈翎远远看着他打马的背影,良久才放下车窗上的帘栊,靠在马车的一角,要是……她能同沈辞在一处该多好……

  沈辞肯定是,世上最好的人!

  她有些羡慕了。

  还有些嫉妒。

  日后沈辞还会陪着旁人一道骑马,一道耐心教旁人,还会……

  陈翎目光空望着马车中。

  沈辞去南郊马场的时候已经天黑了,驿馆小厮都说没看见,南郊马场这么大,要找一本书其实很难。

  沈辞知晓陈翎在意的,肯定是要紧的书。

  沈辞没放弃。

  “沈公子?”是吴欣眉。

  因为天色昏暗,他一时没看清,也因为吴欣眉身着一身男子的骑射服就,他一时没认出来。

  “你在找东西?”吴欣眉问起。

  “嗯,殿下的书落这里了。”沈辞正好道起。

  吴欣眉似是想起什么一般,“是《历山游记》吗?”

  沈辞意外,“是。”

  吴欣眉看向一侧的小厮,“去拿来。”

  其中一个小厮去了,就在不远处。

  吴欣眉道,“正好我刚才看到,不知道是谁落下的,看样子是本孤本了,所以先让人收起来,稍后给南郊马场处。正好还给殿下。”

  小厮折回,沈辞接过,“多谢了。”

  “不客气。”吴欣眉笑了笑。

  “沈公子,先走了。”吴欣眉打马,沈辞应好。

  看着手中这本《历山游记》,沈辞欣慰笑了笑,能找到就好,难得有本喜欢的额书,找不到又要偷偷难过很久,从小到大都是。

  沈辞打马往东宫外。

  夜色里纵马疾驰,沈辞总觉得方才哪里有些不对?但就他脑子里就这么一晃而过,始终想不起来。

  猛然,沈辞勒马。

  人也好,马也好,都恍然停在半途。

  吴欣眉?

  不是!

  他不是想吴欣眉,而是,想起吴欣眉穿了男子的骑射服……

  乍一看他是没反应过来,而且,是同平日比多了些英气,俊俏,但同男子比,是少了些旁的东西,多了些秀气,斯文,就像……

  沈辞怔住。

  就像陈翎一样……

  这个荒诞的念头却让沈辞半晌没缓过神来。

  他从陈翎在一处的时间很长,早前的记忆就似浮光掠影一般在脑海中铺开,从初见陈翎时,陈翎的爱哭,被树枝划伤手都会眼红,到每次他只要一换衣服,陈翎要么转身避开,要么直接出去,再要么陈翎从来不同他一道游泳,夏天穿衣也一丝不苟,明明见他热得额头都是汗迹,还一声不吭,也不会撩起衣袖,或者松衣物……

  沈辞拢紧眉头,不止这些,还有……

  还有,沈辞沈辞僵住,还有有一年年关下雪,他回京,陈翎很开心同他闹到一处,也坐到他身上,他当时是没反应过来,但陈翎很快脸色有意离开了,那时候,陈翎是坐在他身上的……

  还有淮城的时候,他背了陈翎三日,他是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

  不是不对,是很不对!

  沈辞越想越不对,陈翎每次都会特意避开他。

  在睡在一处的时候,她永远会让他转身,不准转回来……

  沈辞忽然意识到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疯狂的生根发芽,很快占据整个脑海,也不断蛊惑着他,让他心头既惊诧,骇然,还有不愿意承认,却也抑制不住的喜悦在其中。

  这种念头,也似救赎。

  让原本藏在心底暗无天日的一隅,仿佛有了一丝曙光。

  就似就在黑暗中的人,忽然有了一丝光明,就会拼命去够这丝仅有的光明一般。

  阿翎,如果是……

  他不知道自己当如何?

  也没去想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但如果她是……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可是,我想让你陪着我,就像现在这样,一直陪着我好不好?你是沈辞哥哥啊。

  夜色疾驰中,沈辞心跳倏然漏掉一拍,却又好似砰砰砰的心跳声都要跃出胸膛,天知道他当下,藏着怎样的忐忑,错乱和喜悦,还有期待。

  阿翎……

  等回了东宫,他一直在寝殿外徘徊很久都没去。

  沈辞轻叹。

  分明路上想得好好的,怎么都要试探清楚,但真正到了跟前,他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又怕忽然涌起的希望,而后失望会如何?

  他就不能将这种念头,好好收起来,藏着?

  沈辞深吸一口气,忽然想,冷静一晚上再来,只是刚转身,就听到陈翎唤他,“沈自安你在干嘛?”

  他脚下驻足,见是陈翎刚从外回来,还有陆鸣简一起,陆鸣简笑道,“我同殿下去吃铜锅了!”

  “哦。”沈辞不自然看了看她,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陈翎对沈辞再熟悉不过,一看沈辞这幅模样就知道他心里藏了事情,而且在她寝殿外,应当是找他有事。

  “凡卓,你回去吧,我同自安说会儿话。”陈翎说完,陆鸣简应好,也朝沈辞道,“走了,二哥。”

  “好。”沈辞还是木讷应声。

  等陆鸣简离开,陈翎忽然凑到他跟前,“沈自安你干嘛,你今天奇奇怪怪的?”

  她离他很近,沈辞有些紧张,而后看她,脸色有些红。

  陈翎皱眉。

  沈辞从怀中拿出那本《历山游记》,自己给自己解围,“找到了,给。”

  陈翎的注意力果真被《历山游记》吸引过去,“找到了,太好了!”

  陈翎明显高兴。

  沈辞正好看到她侧颜,修长的羽睫倾覆,肌肤白皙,唇红齿白,若是,若是女子……一看很好看,让人舍不得移目那种……

  沈辞唏嘘。

  正好陈翎转头,刚好和他目光对上。

  眸间的清亮,眼底的笑意,和扬起的唇若蔻丹,都让他呼吸都滞住。

  陈翎又略微皱眉,“你今天怎么了?”

  沈辞:“……”

  陈翎凑近,“你方才回南郊马场见到谁了?一幅这个表情?”

  沈辞:“……”

  “嗯?”陈翎追问。

  沈辞忽然意识她离这么近的时候,他呼吸都可以停滞。

  “沈自安,你吃错药了?”陈翎探究。

  她目光就在他眼前,他心底说不尽的蛊惑,在心底翻滚着,最后,忽然道,“走啊,一起洗澡吧!”

  陈翎:“……”

  陈翎:“?”

  陈翎:“?!!!!”

  陈翎以为自己听错,要么是在做梦,隐在袖间的指尖赶紧掐了掐自己,好疼!

  没做梦……

  “你再说一遍?”陈翎问起。

  沈辞决定脸不要了,“一起洗澡啊,才从南郊骑了马回来,一身臭汗,你不是还去火锅了吗,一起洗澡,我正好有事和你说。”

  沈辞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

  陈翎:“……”

  沈辞看她,见她愣住,沈辞心中越渐生出几分轻松来,“走啊,你愣着做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沈自安你有病是不是?”陈翎果真恼了。

  沈辞不怒反而目光中更加柔和,还带着说不清的窃喜。

  “滚!”陈翎转身回了寝殿。

  沈辞没有追上,却看着她背影笑了笑,心中越发觉得像……

  而陈翎回了寝殿,见沈辞没有跟上来,一颗心才是要跳出嗓子字眼儿。

  她不知道沈辞今天是特意试探的,还是真有事情同她说,刚巧撞到一处了,才突发奇想说要和她一起洗澡的?!!

  一起洗澡?!!

  陈翎脸都绿了。

  不对,沈辞肯定有问题,就算放在平日,沈辞也不会说这些话。

  沈辞肯定察觉什么了……

  陈翎忽然想起今日在南郊马场,沈辞握住她腰的时候。

  陈翎越想越觉得是。

  她的腰很细,所以平日里都要穿正式的衣裳撑起来,沈辞是起怀疑了。

  他同她一直在一处这么久,他要是起怀疑,肯定有很多蛛丝马迹可寻,他也比旁人都熟悉她,而且,以沈辞的性子,如果真的起了怀疑,刚才只是开始,他一定会探究下去……

  陈翎咬唇。

  怎么办?

  陈翎攥紧双手,她眼下不能出错……

  沈辞未必会如何,但沈家,还有沈家背后的平南侯府,建平侯府,这其中的利益纠葛太过错综复杂,还牵涉了朱家的事,不能节外生枝。

  陈翎迅速在脑海中思量着,要怎么切断沈辞这个念头。

  到方嬷嬷来的时候,见她脸色煞白模样,“殿下怎么了?”

  陈翎抬眸看她,“方嬷嬷,沈辞好像察觉什么了?”

  方嬷嬷也愣住,“这……”

  但方嬷嬷又不好说什么,再让她担心,方嬷嬷上前,温声道,“是察觉,还是知道了?”

  陈翎摇了摇头,有些拿不准,但想了想还是道,“应当只是察觉。”

  若是沈辞真的确认了,就不会像方才那样试探她。

  方嬷嬷担心,“那,那怎么办?”

  方嬷嬷叹道,“那得想想法子断了沈公子的念头?但什么法子?总不能让人假扮殿下吧。”

  陈翎低头,让人假扮她近乎不可能。

  但是沈辞是根木头……

  陈翎目光微滞,虽然有些头疼,但木头很好骗。

  陈翎伸手轻轻捏了捏眉心。

  翌日很早,陈翎便入宫早朝,而后在丽和殿同天家一处,晌午前才离开了宫中,回了东宫。

  沈辞晨间就去了南郊马场,总昨日起,一整晚都静不下心来。

  在京中,但凡他静不下心来的时候就会去南郊马场跑马。

  今日,从晨间到晌午,沈辞都在南郊马场,也会坐在纵马疾驰后,坐在草场处望着远方出神。

  因为心中有事,也不知不觉到了黄昏前后,才忽然想起陈翎还没来,不应该……

  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了,沈辞心中诧异,

  应当不会有事,有石怀远在,还在京中……

  但沈辞还是怕漏了什么,想起昨日见陈翎的时候,也确实没什么异样,但是忽然想起她的身份,沈辞心底又倏然生出几分担心来。

  沈辞快马加鞭往东宫回,回东宫的时候也差不多入夜了。

  “殿下在吗?”询问东宫外值守的禁军,禁军应道殿下在。

  沈辞径直往寝殿去,却见温识守在苑中,见了他上前一步问候,“二公子。”

  温识看似是在问候,实则是在拦人,沈辞不会看不明白。

  陈翎苑中,沈辞出入是平常时,温识也好,启善也好,都不会如此……

  温识尴尬道,“二公子,今日不方便,您还是先回吧。”

  沈辞愣住,不由多看了苑中一眼,“谁来东宫了?”

  温识一幅为难脸色。

  沈辞很少如此,温识近前,悄声道,“二公子,今晚殿下怕是都不方便。”

  沈辞诧异。

  温识见他愣住,全然没有反应过来,温识压低了声音,“殿下寝殿中,有晓事宫女在……”

  沈辞以为自己听错。

  温识继续道,“二公子,您眼下在这儿也不方便,再急的事儿也挑明日再说的好,这殿下正在兴致上,一时半刻也出不来……”

  温识自己都觉得说不下去。

  沈辞犹如晴天霹雳,僵在原处,全然没有反应。

  温识只能朝他拱手,为难道,“二公子,你要是实在有急事,晚些再来,殿下是东宫,有分寸的。”

  沈辞指尖微微颤了颤,脸色兀得煞白,他不会不知道晓事宫女是做什么的。

  从寝殿回去的一路上,沈辞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他想错了,还错得有些……

  不知为何,沈辞心中还是有些不信。

  就似心底隐约有种声音告诉他,不对劲。不会这么巧合,他昨日才刚隐约察觉什么,今日就来这么一出。

  凑巧得有些着急,似是怕旁人察觉端倪,才特意来了这么一出。

  但沈辞有些分辨不出,他是真的觉察早前的种种迹象就是有异,还是因为他眼下的不想承认,所以才觉得不信的……

  沈辞去了耳房,冷水洗面,心底的焦躁仿佛再退去了些,但整个人还是恍惚出神。

  “二公子?”启善来寻。

  “启善?”沈辞脸色不怎么好看。

  启善上前,“殿下要见二公子。”

  陈翎?

  沈辞僵住,片刻,沉声道,“好,我马上就去。”

  启善退出。

  等到寝殿,沈辞收起早前神色,陈翎果真在寝殿的书房中看书,同早前一样。

  沈辞上前。

  “温识说,你刚才有事找我?”陈翎的声音也如同早前一样,说完的时候,还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神采奕奕,脸颊和脖颈处都些红,也是才沐浴过。

  沈辞早前再是不信,一颗心也骤然沉了下来。

  如同身后的五月天气,忽得一声闷雷劈下。

  陈翎吓一跳,不至于吧,撒个谎而已……

  但惊雷声仿佛在沈辞处,也没掀起多大波浪,就像心底一潭死水,凭空惊雷也不会起任何波澜。

  “不是要紧事,就是温声殿下今日怎么没去南郊马场而已……”沈辞尽量想掩住心中沮丧,但似是有些掩不住,但还是在尽量沉声说完,“我是怕殿下偷懒,才刚第二日就偷懒,秋猎前怕是学不会,没偷懒就好,没别的事了,沈辞告退。”

  沈辞说完,朝他拱手。

  陈翎愣住。

  不待陈翎说完,沈辞转身离了殿中。

  陈翎看着他背影,莫名攥紧掌心,心底好像什么一般堵得慌,眼眶和鼻尖都微微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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