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_闪闪而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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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喝完一罐提神的功能饮料,凌晨三点多到达N市会展中心附近,尤晏找到一家酒店补眠。

  毛毛后来给他发一条郑重其事的微信:「明天我还是要去,答应人家的事不能毁约,不然多没节操!最多就、当一天电灯泡吧,散场我就自动隐身[捂脸]大神悠着点啊」

  时间戳在他离开A市不久。

  尤晏没再回复,调好闹钟赶紧入睡。

  展会九点开门,尤晏八点半到门口,发消息给毛毛问她们在哪里。

  “嘿,这里——”毛毛根本不需要喊名,异国他乡的乡音就是最好的鱼饵,哪怕只有一句“卧槽”,母语人士也会禁不住回头。

  尤晏不经意转头,却只有毛毛一个人。

  “就你?”

  毛毛说:“她买早餐,一会过来。”

  尤晏还有一小会可以整理心情。

  毛毛似笑非笑打量他,“想不到啊,我昨晚问过Lonely了。”

  “……八卦!”

  毛毛说:“你可真是……”本来想说“狗”,但和尤晏没有路弘磊熟,两人也没私聊过多少回,毛毛改口,“奋不顾身!”

  尤晏说:“……顺路。”

  她忽然举手,朝尤晏身后嗨了一声,“延姐,这里这里。”

  尤晏先顺着毛毛眼神回头,才反应过来她叫的谁,不然他一定缓一缓,做一下心理准备,再回头。

  冯师延抓着一个纸袋过来,跟毛毛说“你好早”,然后朝尤晏说“你也来了”。

  虽然三四个月前在视频里见过,等人站到眼前,还是遭到视觉冲击。视频时以手机作媒介,尤晏跟短视频里冲着镜头一颦一笑的帅气男生并无多大区别,触觉无法确认实体,挂掉通话也跟划掉短视频差不多,只留下一个虚幻的记忆。

  尤晏的着装并不新鲜,那份微妙的陌生感并非来自打扮,两年过去,总体气质稳重一些,大概是他并未像只欢乐的小熊立即过来拥抱她,克制凸显他的成熟感。

  可能她自己也变了,只是没发觉。

  若是两个人都一成不变,那才可怕,意味两年时光等同虚度。

  冯师延又问他:“吃早餐了吗?给你也带一份。”

  ……看来毛毛保密工作没到位。

  尤晏睡眠不足,没有饥饿感,刚才只喝一罐咖啡顶事。

  他说:“好。”

  ……吃饱才有力气挨打。

  三人一起到休息区,在不提供椅子的休闲桌边站着解决早饭。

  三个母语相同的人凑一桌,似乎回到国内,但周围不时传来低声德语,标志牌上的陌生单词,无处不在提醒这是德国,三人间形成一种微妙的团结与排外,互相依靠和帮助,而又在冯师延和尤晏两人间更为强烈。

  展会开展,冯师延从昨天逛到的展位接着参观。

  其实展会大多英语,少量涉及德语,冯师延不用谈合同,一个稍微懂农机术语的翻译足以应付。毛毛实在大材小用。

  多了一个尤晏的不同与优势慢慢体现出来,毛毛只能照着展位负责人介绍翻译,尤晏可以解释原理,激发出更深层的疑问,碰到冯师延听不懂的术语,还能解释一遍。

  就连毛毛这个外行中的外行也听得津津有味。

  中午时间,展位逛得差不多,冯师延结束展会行程。

  出口处稍显拥挤,尤晏和毛毛原本分列在冯师延两侧,尤晏不知几时错开一个身位,到前面给她们开路。

  到后面渐渐变成一列,冯师延反手拉着毛毛。尤晏的手自然背到身后,以往跟朋友告别时,他总这样暗示冯师延牵手,准备一起撤人。

  冯师延也当真将手伸过去——

  尤晏身形一顿,握住一个小东西,他低头笑了下,悄悄把掌心多出的奶糖,收进裤兜中。

  冯师延请两人吃午餐,结清毛毛的费用,会展一行圆满结束。

  “那我先回去。”毛毛别有深意交替望着二人,“拜拜!下次有需要再找我啊延姐!随叫随到!”

  冯师延:“好。”

  等毛毛走出听力范围,尤晏咕哝:“下次轮不到你了。”

  冯师延看了他一眼,尤晏趁她分神,一把抓住她的手。

  “我说的不对吗?”

  两年了,除了自己的右手,尤晏没再抓过其他有生命的物件——馅儿的爪子不算,那属于另一物种,自动产生“物种隔离”,毫无疗效。

  她的手触感细腻,乍一握上还会回应他的抓握,就像按照他脑袋中构想许多遍的脚本运行。

  触觉记忆开始复苏,太过美好,有点不真实。

  怕她突然挣脱,说“我们不可以”。

  冯师延垂眼沉默看了下交握的手,仿佛检查门锁是否的锁牢实。

  尤晏把她的手拉到脸颊边,握着她的手腕示范性打一下。

  “你打我吧。”

  冯师延哭笑不得,“为什么要打你?”

  尤晏说:“前面对你那么‘无情’,连你来德国也没去接。”

  冯师延还真就着他摆好的姿势,抚摸他的脸颊,自然而然又摸上他的耳垂——

  只是这一个“又”字,足足写了两年。

  耳垂很快泛红,饱满的一滴如同红提。

  尤晏自觉轻轻歪头,黏着她的掌心,另一手盖住她的手背不让离开。

  冯师延莞尔,“从知道你连夜赶过来,我就不再跟你计较了。”

  “姐姐真好。”

  冯师延收回手,尤晏指腹不由捻捻留下触感。

  她说:“你要不要睡觉?”

  脑袋睡眠不足,有点迟钝,某个暧.昧词眼直接让脑袋呈空白状。

  他当然想睡觉。

  冯师延说:“昨晚没睡好吧,要不要休息一下。”说罢忽然一笑,“不过得先找个地方。”

  尤晏还拉着她的手,应一声。

  刚刚用浅层的肢体语言确认关系,还没恢复完全的熟稔,尤晏对她缺乏上下文:不知道她原本打算呆多久,他是她的顺便还是目的。

  冯师延仍然主导谈话,问:“你明天还有事吗?”

  冯师延所想与他一致,同盟感回来一点。

  但想到问题的答案……

  尤晏苦恼啊一声,“明天还要干活。”冯师延理解地点点头,“那今天要回去吧。”

  尤晏不想回答。

  她摇摇他的手,“你那、能住人吗?”

  尤晏先笑起来,跟上回在视频里见到那样,看见喜欢的人不自觉微笑,又不好太过火,假装手掌抹脸掩饰一下。

  他说:“只有一张床哦,你不介意的话。”

  忽然幼稚的笑容把以前的尤晏送回来一些。再怎么稳重,在喜欢的人面前也无法自持吧。

  冯师延给他的笑容闪了下,也笑起来:“那你睡地板吧。”

  尤晏笑容脱缰,也不再去捡缰绳,彻底放飞。

  “我床挺大,可以挤一挤。”

  从肢体接触过渡到语言调戏,恋人间特有的亲密度开始爬升。

  他们像情窦初开、刚确定关系的情侣,一点一点摸索亲昵的步骤。

  以前异地相恋,相见那一刻早亲上了,现在隔了两年,能力好像退化,不敢轻易展露。

  粘膜比皮肤细腻敏感,隐私性更强,冯师延和尤晏还小心翼翼在边界徘徊。

  尤晏的车停在露天停车场,暴晒半天,开足空调好一会才敢坐进去。

  冯师延让他休息一会,现在下午一点,最迟晚上七八点也能到。

  尤晏不敢逞能疲劳驾驶,开一缝窗户透气,放倒椅背抱着胳膊合上眼,让冯师延过一个小时后喊他。

  冯师延一会上路再睡也不迟,当下给尤晏放风,用手机搜索德荷两国驾照办理流程。

  窸窣声响起,冯师延扭头一看,尤晏脑袋侧向她这侧,还没睡熟,从眼缝撞见她的目光,稍稍睁开眼,困顿一笑。

  冯师延笑着说:“睡吧。”

  他右手忽然捞过来,仗着手长优势,姿势并未扭曲。

  冯师延的左手给他扣住,搁扶手箱上,她虽然玩手机不便,此刻没能忍心拒绝。

  “快睡吧。”

  尤晏掌心向上,冯师延正好看见他扣在她手背的手指,每一根比她的长一节,从她指缝里挤出来,她仿佛变成金刚狼,可以伸出长长利爪。

  冯师延不觉低低笑出来,提防后望,还好这回尤晏没睁眼。

  冯师延继续看驾照攻略,等尤晏彻底熟睡,才抽出手,把他那只小心送回腿上。

  车厢只有低沉的引擎声,适量的噪音很催眠。冯师延让他睡足一个半小时,还打算再宽限一会,尤晏自个儿醒了。

  这一午觉,半梦半醒间,恍然睡回从前。暑假在麦田的宿舍,尤晏睡醒午觉,冯师延通常已经下田,或者到办公室去,他醒来见不到人,发一会呆,冯师延试探回来喊他一块喝冰绿豆汤。

  冯师延问:“睡好了吗?要不要喝点什么醒醒神?”

  尤晏险些以为她问的是绿豆汤。

  尤晏调回靠背,放松肩膀,反问她想喝什么,他去买。

  冯师延刚好喝完饭后带的水,说想上一趟洗手间,跟他一起出去。

  在便利店门口短暂分开,尤晏进店拿了可乐和矿泉水,掏钱包时带出一枚奶糖。第一次上车时也摸到过,那会在太阳下走一阵,后背出汗,奶糖也变软,有爆浆的危险。低温里凉了一个多小时,它好像实了一点,形状已经扭曲。

  没再塞裤兜,尤晏指缝夹稳。付好钱,矿泉水先塞背包侧袋,拎着可乐出去。

  冯师延还没出来,尤晏门口阴凉处等一会,掌心兜着奶糖贴冰可乐,想把它冰镇回原形。

  冯师延出来便看见一个一米九的男人,低头把一颗奶糖送进嘴里,一手还抓着可乐瓶口。他不经意转头,见着她,便笑起来,奶糖在一边脸颊鼓出模糊形状。

  什么成熟稳重,他笑起来的那一瞬,奶糖也融化了,尤晏还是当年会跳舞哄她开心的可爱弟弟。

  回到车里,冯师延喝过水,在他准备开车时,问:“大热天还穿长袖不热吗?黑色挺吸热的吧。”

  展厅温度低,尤晏未感任何不适,出到户外的确勉强。

  “还好。”

  冯师延说:“为了见我特地打领带?”

  尤晏胆子给奶糖渍得肥了,反问:“不帅吗?”

  冯师延笑了,“好看。”

  耍帅的矜持维持不住,尤晏也笑出来。

  冯师延说:“解开吧,开车舒服点。”

  尤晏往她那边稍稍欠身,稍抬下巴,说:“你帮我解。”

  然后,尤晏不知自己主动送过去,还是冯师延拉他领带,两人在扶手箱处几乎挨到一起,他的气息托起她的发丝,脸颊也丝丝痒痒。

  尤晏手肘垫着扶手箱,定定看着她。冯师延对领带结生疏,只扯松一点,为自己如同厨艺般的笨拙笑了笑,刚好撞上他的眼神。

  短暂而安静的一两秒,因为无事发生,着实有点难以言喻。

  以前刚在一起,两个不太人不相熟,无话可说时,便开始用肢体语言化解尴尬。

  冯师延也这么做了。

  亲上去,含住他。

  在见到她那一刻,尤晏就变成一瓶摇摆的可乐,这一吻,终于松开瓶盖,一瓶子的快乐泡泡咕嘟咕嘟涌出,绽放成喷泉。

  他揽住她的后脑勺,同时后颈领带绷紧,她也在拉他过去。

  奶糖的余味回到她口腔,冯师延仿佛寄给他一封信,他终于给出肯定的回音。

  她捧上他的脸颊,捏起那颗以前抚过许许多多遍的耳垂,采摘柔软成熟的果。

  还想更靠近,拥抱在一起,可惜扶手箱碍事,冯师延和尤晏只能互相抵额,抱着彼此的脑袋。

  明明攒了两年的话,每一句都自觉是珍宝,想要和对方分享。但一打开袋口,“珍宝”眼花缭乱,一时不知道先掏哪一句。

  冯师延最后吻一下他,抽出领带,随意绕手中,“先开车吧,半路估计得加会油。”

  尤晏仰头灌一口可乐,刚喝进去的像流进眼睛了,他轻轻抽一下鼻子,笑着说:“好。”

  回到A市七点半过,尤晏还想去趟超市买菜,冯师延怕他太累,说叫个披萨也可以。

  尤晏说:“你不是说出来半个月没吃过中餐了吗?”

  冯师延中午的确提过一嘴。

  “也不是非要今天吃。”

  尤晏说:“我就要你今天吃。”

  冯师延:“……”

  超市顺路,尤晏很快扫了一批货出来,两大袋搁尾箱。

  回到家,冯师延把东西归整到冰箱,除了几天份量的菜和水果,还有必不可少的鲜奶,一桶冰激凌。

  关上冰箱门,楼梯上方多出一只警长花纹的猫,鼻头粉红粉红的,歪脑袋警惕着她。

  “喵——”冯师延一出声,猫马上躲回楼上,“你还养了猫。”冯师延到厨房洗西兰花,尤晏也想让她快一点吃上饭,没赶她出去。

  “也是妹妹。”

  冯师延问:“叫什么名字?”

  “……馅儿。”

  冯师延喃喃几遍,没有堪破天机,只说“挺可爱的名字”。

  酱汁烤排骨,油焖虾,白灼西兰花,餐后水果是樱桃,尤晏让她吃上出国半个月第一顿像样的中餐。

  冯师延忽然想起旧事,“奶奶训练你做饭就是为了以后出国能照顾自己吧。”

  尤晏说:“生活技能,学会可以不用,但一定要会,奶奶说的。”

  冯师延点点头。

  两人分工收拾好餐桌和厨房,冯师延在车上没休息好,吃饱便犯困,尤晏引她去浴室。

  她说:“能借我一件T恤当睡衣吗?我的还没洗。”

  尤晏拎一件看着挺新的白T恤出来,多嘴一句:“裤子没有合适你的。”

  冯师延从门缝接过,“我也不要穿你的。”

  尤晏冲着关上的门笑了下,后知后觉有点傻,敛起笑拿自己的衣服。

  他们不着急亲热,细致地嵌入对方的生活起居,耐心唤醒往日同居的记忆。

  等尤晏洗好出来,冯师延已经吹干头发,侧躺床上,宽大的T恤刚好盖住没穿裤子的地方,像插着两根木签的奶油雪糕。

  冯师延扭头朝他扬扬手机,“竟然自动连上WiFi。”

  ——WiFi名称和密码跟国内家中用的同一套。

  WiFi名称SYYY,密码是她手机号。

  尤晏头发擦半干,丢开毛巾,扑到她身旁。

  “好记。”

  尤晏挪过来从背后抱她,冯师延没挣扎,他低头吻她肩窝,闻出香味,忽然问:“你用最左边那瓶沐浴露?”

  冯师延:“那个不是沐浴露吗?”

  尤晏说:“是沐浴露,我洗的时候才想起没跟你说。”

  “没事,用错的话,反正一会还要再洗一次。”

  想到“再洗一次”之前的事,尤晏动情吻了吻她。

  她丢开手机,躺平望着他,手又不自觉玩上他的脸颊和耳垂,“这两年你有别人吗?”

  尤晏语气忽然变冷,眉宇微蹙,“可能吗!”

  “那就好。”冯师延支起脖颈吻他,尤晏还没攒出规模的脾气忽然泄下去,他迫不及待接纳她,回应她。

  白T恤之下空无一物,尤晏也很快蹬掉自己的一切。

  他们像一对舞伴,两年没有合作,以为对方早已忘记舞步,相携起步那一刻,肌肉记忆复苏,从彼此的角度、节奏和力度里迅速找回曾经的默契,毕竟他们是彼此唯一的练习对象与老师,早已熟知套路。

  来到边缘,冯师延提醒他,“拿套。”

  盖在身上的恒温被子站起来,喉咙含糊出一个“嗯”。

  冯师延说:“我背包里有。”

  尤晏一愣,说:“我也有。”对视一瞬,两个人分别撩来各自的书包,像一起去郊游野餐,把宝藏掏出来,卖弄自己带来的好东西。

  冯师延的两个盒子有些扁,塑封膜还完整,有荷兰语也有中文,“普通大号,超薄太容易破我就没有买,还有你喜欢的樱桃味。”

  尤晏那边盒子比较小,胜在数量,他一样一样摆出来,念出包装上她不懂的德语。

  “波纹,颗粒,芳香,还有夜光……这次你来选,任何一种都可以。”

  第一次的记忆浮现,冯师延像个炫耀彩虹糖的姐姐,问他要什么口味,尤晏赌气说不要她的,他也有。时间太久,有些模糊,相似的场景串连过往与现在,清晰了过往,深刻了现在。等明明白白区分两份相似的记忆,恍然发觉竟然过去好几年。

  冯师延和尤晏不着片缕坐在床沿,中间摆着似乎闲置两年的套套海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哈哈笑起来。笑容冲散了旖旎,也冲破激情的伪装,暴露了悲伤。

  笑着笑着,忽然哽噎,为千山万水割裂的感情而难过,为无法填补两年的空缺而无措,也为兜转重圆而庆幸激动。

  他们紧紧拥抱,互相吻去泪水,倒在五彩缤纷的套套海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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