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_闪闪而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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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这一晚比较压抑,声音和心事都闷在瓶子里。

  在家中的时候,碍于闺蜜在场,冯师延和尤晏的亲密没太过火。但从见到他那一刻,她就想跳到他身上,短暂地当一只考拉。

  她把内心的喜欢从壁柜放进橱窗里,展示给唯一驻足的路人。只要对方再进一步,就能真切触抚到炽热触感。

  她不止想当考拉,更想当藤蔓,缠绕他,紧咬他,捆住他。

  她的爱变得自私起来,想占有,想私藏。但仅存的理智驱逐她促狭的想法。

  尤晏是独立的个体,而不是物件,她无法永久佩戴身上。他有他的自由意志,来去自如。

  但她还是想他留在身边,像他第一次千里飞来L市,像今晚他突然出现。

  两股思绪如同床上的人,绞合如藤,彼此不分,辨不出哪边更占上风。

  冯师延暂时与自己和解,就当这一晚拥有过他好了。

  明天,明天她再做理智的冯师延,今晚她只想在$ex里昏聩。

  她的拥抱传递放肆的力量,无形鼓舞了尤晏,他更加有恃无恐释放情绪。

  舒静枫说得没错,他把她当成退路,此刻只想退进她里面,请她当他的壳。但又不仅只在身体里,他想在她内心也划下痕迹。

  刚才她试探他,是否是想拴住他,在乎他的小秘密。想到此处,尤晏兴奋起来,仿佛抖M的血液在翻滚。

  比起放养有丢失的可能,圈养似乎是种更安定的关系。

  他想看到她的在乎,想看到她吃醋,这样证明,他们之间并不完全在演戏。

  这一刻,肌肤上莹亮的薄汗是真的,他希望激情也是真的。

  这种希望,像只塞子,生生把他想吐露的“秘密”堵回去。

  晚点再坦白好了,让假象继续“像”得久一点。

  冯师延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她也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过去四年的春节,她在打工中度过,餐饮业往往缺人,她还挺喜欢这种不怎么费脑的短期工作。她还喜欢跟那些打长工的女孩子聊天,听她们说感情故事,说离开家乡南漂的原因。如果她们好奇,冯师延也会说说自己,大学生活和所学专业。

  当她们听说她学农学,也不会掩饰惊讶,说她们拼命摆脱的黄土命运,她一个城市女孩怎么想不开学这个,挺没前途的。

  有人也会搬出行业巨擘反驳说话人,说你吃的米就人家种的,看来让你吃太饱了。

  冯师延当时坦诚她穷极一生也做不到巨擘的高度,但她可以做到中游。

  中游是什么水平?

  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农场,一部分用做科研,一部分量产,做自己农业王国的国王。

  她的愿景已经埋下一颗种子,只等春天发芽。

  并且,愿景里加入新鲜的、从未设想过的部分。

  她侧身垫着手肘,尤晏的侧脸如山峦剪影,还是那种“开门见山”的扑面而来感。

  尤晏转过头,笑容困顿也温柔,“怎么了?”

  突然的一问,冯师延措手不及,“没。”

  “说啊。”

  冯师延愿景里的确出现朦朦胧胧的碎片,一时无法、也不敢描绘。

  “没呀。”

  尤晏轻嗤一声,“你这种表情就是有话想说。”

  朦朦胧胧的远景近了,也清晰了几分。冯师延想,就是这样,除了拥有一片可以立足的土地,她还想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她自己就能当国王,她不需要一个King,也不要做别人的Queen,她只想要一个知己、一朵解语花。

  坦诚面对自己是件挺不容易的事,人的欲望如调色盘,并非每一种都是明亮的色彩,也有晦暗、不可告人的部分。冯师延确认过自己晦暗的内心,知道要找什么样的花,即使再娇艳的玫瑰,也得削去尖刺才能留在她身边。

  她不可能与年长男性|交往,对方往往自带家长式权威,假借年龄与阅历对她进行温柔规训,传达所谓人生经验。

  同龄男性也不行,她的野心会令他们不安,说不定事业也会较之出色,没有哪个男性能忍受同辈女伴强于自己。

  粗暴划分难免有“错杀一千”嫌疑,但很幸运,冯师延初次撒网就捕到尤晏,或者说他自投罗网。

  冯师延是先有结果,再反推出理论,而不是用理论去筛选。

  她深入接触尤晏后,才知道前两类男人不合适自己。

  她不需要一个男性去膜拜、受宠或者竞争,她就是比较喜欢这种乖巧、懂事、不惹她生气的男人,恰好年纪比她小这点,或多或少约束他的嚣张。

  冯师延整理好思绪,情不自禁点了一下他的鼻子。

  “你来陪我过年,真好。”

  尤晏隐隐期待表白话语,这么点隐晦哪够塞牙缝。

  “就这?”

  “我妈妈走之后,我已经很久没这么期待过年。”

  也是。尤晏不满足,也只能妥协。

  “你还可以期待更多一点。”

  冯师延想了想,最期待的农场也不可能一夜建成,于是问:“比如说?”

  尤晏清了下干燥的嗓子,“我啊。”

  冯师延一时卡壳,“什么?”

  尤晏字正腔圆,“我。”

  “……”

  还是一头雾水,但不好再问。冯师延往上溯源,灵光一闪,完整句子应该是:你还可以期待,我。

  果然是自投罗网。

  甚至她连网也没撒,尤晏便一头撞上来。

  她支起身,又情不自禁捧他脸捏耳垂,就像提起烧锅总要捏着耳朵似的。

  她凑上去,亲他一口,尤晏嘴角出现被点开的涟漪。她轻磕他额头,鼻尖相触,气息交络。

  “这不有了吗。”

  简短的一句话轻巧化开尤晏的疙瘩,这下,他真被她拴住,从放养的小绵羊变成忠实的牧羊犬。

  除夕,尤晏、冯师延和庞姣姣落地东北,才见到传说中的简正阳。

  简正阳一米八出头,留平头,穿着休闲,但举手投足间掩饰不了那股商务人士的利落感,跟三张在校门左右的青涩面庞明显拉开年龄距离。

  尤晏第一眼远远见到真人,就跟冯师延耳语。

  “这家伙在追你闺蜜吧。”

  冯师延说:“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尤晏:“男人的直觉。”

  冯师延的眼神像在说:还自称男人,你不就一小毛孩。

  尤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大过年的舍弃家人陪美人,没点意思说不通。”冯师延想了想,“你不也是?”

  “……”

  尤晏推着三人的行李推车,忽然一把将她揽过来,把她圈进推杆和双臂之间。

  “我名正言顺。未婚妻,是不是?”

  半句正经,半句戏谑,中和在一起,洗掉他掏心掏肺的羞涩感,泛红的耳廓却悄悄泄露痕迹。

  冯师延拉开堆在近手的背包外侧,掏出一颗奶糖剥开送他唇边。

  “奖励。”

  尤晏吃了才说:“奖励哪句?”

  冯师延说:“比较动听那句。”

  “……”

  甜奶味在口腔扩散开,每一个细胞都在躁动,尤晏也想糖渍她。

  但有“外人”在,想想作罢。同时放开冯师延,与她并肩而立。

  绝对不是他太害羞。

  庞姣姣从容介绍两边关系,简正阳朝尤晏伸手,“听姣姣说你也是H科大,我跟你正好校友。”

  尤晏挺疑问,简正阳人如其名,一股正气,没有半分油腻。“校友”一词还是恭维了,他本可以用“师兄”来倚老卖老。

  尤晏与他简单握手。

  简正阳问:“读什么专业的?”

  尤晏报出家门。

  简正阳笑:“巧了,我也是,毕业后留学混了几年,不过现在基本丢光了。”

  庞姣姣插话:“这人回家继承家业去了。”

  简正阳:“你又揶揄我。对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你闺蜜的男朋友跟我同专业呢?”

  庞姣姣说:“……我有点记不清你那专业名,那么长。”

  简正阳只淡淡一笑,示意尤晏问她:“你问你闺蜜记得他的么?”

  庞姣姣咕哝:“……人家记得是当然。”

  简正阳并不显露失望。

  简正阳落落大方的做派很容易收拢人心,尤晏问:“学长去的哪个国家?”

  “德国A大,听说过吗?”

  尤晏双眼有光,“学机械的有谁不想去,师兄是哪一届的?”

  学长陡变师兄,其中的微妙很难忽略。在尤晏看来,叫学长不一定想跟着对方“学”,塑料称呼而已,叫师兄则有一种师门同袍的情谊在里头,更为亲切。

  一摊开来,简正阳比他还高八届。

  简正阳说:“师弟毕业后也有意A大吗?”

  尤晏难掩雄心,“有这个打算。”

  冯师延一直沉默,此刻像乍然回神,望向尤晏。

  庞姣姣留意到她的反常,结合两个男人的议题,不难猜知原因。她挽着冯师延臂弯向前走,两个人像自带吸力,一迈开脚步,后面两个虽热火朝天,也自发跟上。

  庞姣姣悄声问:“尤晏没告诉你要出国?”冯师延苦笑,“其实像他这种家境的小孩,出国留学是常态,反而本科还在国内读,我有点意外。”

  庞姣姣点头,“路弘磊以前提过,他们父母不想太早放他们出国,怕在外面学坏,你知道,有些国家吸食大|麻合法,懂吧?”

  冯师延语带嘲讽,“那他们长到现在没长歪,挺不容易。”

  庞姣姣:“……”

  冯师延情绪失控,无意把庞姣姣也圈进来炮轰,毕竟她也是名副其实的二代。

  “对不起,我不是说你。”

  庞姣姣改成揽她肩头,抚了抚,“我认可你的看法。像我们这些人,被描述成‘含着金汤匙’出生,要啥有啥,犯错了还有长辈帮忙撑保护伞,挺容易没有界限。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得看家庭教养氛围,尤晏和路弘磊家,都还好。”

  冯师延喃喃,“‘要啥有啥’……你的口音被简正阳同化了。”

  她挑了一个轻松的话题岔开,庞姣姣也乐意跟随。

  “……有吗?啥时候的事?我没注意到。”

  冯师延说:“你以前说‘什么什么’,不会‘啥’啊‘啥’的。”

  “……嘿,你不觉得他这个人说话发音特好听吗?听久了,总忍不住去模仿呀!——别说我,尤晏也把你带歪了。”

  冯师延:“哪里带歪了?”

  庞姣姣笑,“也不说歪了,就是感觉,变活泼了。果然爱情的力量。”

  简正阳在度假村有一栋别墅,挨近雪场。

  他边开门边说:“本来邀请姣姣和她闺蜜一起来,她们死活不愿。后来师弟加入,我沾了光,这两个人才同意过来。”

  庞姣姣抱臂咕哝,“你们两个师弟来师兄去,也不嫌肉麻。——单我和延延两个女人,当然不会去,谁知道是不是羊入虎口。”

  简正阳爽朗而笑,转头朝尤晏说:“这两人防范意识还挺高。——不过挺好。”

  简正阳给冯师延和尤晏一间大床房,和庞姣姣的客房同在二楼。简正阳自个儿呆一楼,让他们不必客气。

  吃过酒店订来的年夜饭,一起跨了农历年,四人互道晚安。

  尤晏洗漱出来,坐在床边看手机。

  冯师延半躺床上,被子拉到腋下,举着一本专业书几乎遮住脸庞。

  尤晏已经习惯她到外地都备上一两本书,“万一没电没WiFi呢”,她收拾的时候说。

  屋外白雪苍茫,像霜冷冰箱忘记除冰后结出厚厚冰阵,别墅是没来得及吃掉的巧克力雪糕。

  尤晏想起有一年去和晏茹过年也是这般情景,只有他们母子二人,靠着积雪的窗户对饮,不过他杯子里是可乐,晏茹的是醇正啤酒。

  未成年禁止饮酒,晏茹这个没什么传统妈妈气质的女人,在某些事上却有着严格的限定。

  尤晏回忆起来,不知不觉告诉冯师延。

  她问:“什么叫‘妈妈气质’?”

  尤晏思索片刻,“大概因为离婚且单身,脱离普通妈妈自我牺牲和奉献的命运,她对我来说,仅仅是一位女性长辈。”

  冯师延想起师琴,缓缓翻了一页书,脸还藏在后头。

  她说:“我觉得‘长辈’一词也不准确,她就是比你我年长的女性,辈分不存在,自然就有平等的轻松感。”

  冯师延不愧为同性,感触更深,替他纠正一些似是而非的细节,尤晏想握住她的手,但她还端着书。

  尤晏掀开一缝被子坐进去。

  “你也想去A大吗,毕业后?”

  声音从书缝上方飘出来。尤晏扭头,书本墙壁一样挡着她的表情。

  “这样也好……”

  冯师延喃喃。

  出国比约定分手时间——他22岁——早半年,冯师延得承认,当初设定一个终点,不过是给自己预设一个保留尊严的退场仪式。所以,前提条件是尤晏不会喜欢上她,她也可以在一个时间区域里释放自己,用约定粉饰自尊。

  现在,不但“前提条件”明显变化,连“终点”也微妙改变。

  尤晏是不是一直有一个坚定的“终点”,摆在她设定的之前?到得那时,他会比她抽身更早,更利索干净。

  这样的苦恼无理又矛盾,她先设定规则,尤晏只不过悄悄藏一手,并不违反规则。

  但她也没生气,就是……最有趣的专业书也成了无意义的黑色方块阵。

  一根手指卡着书本翻开的位置,一会还回去她还能接着看,尤晏把书轻轻抽开。

  “干什么?”

  冯师延把书拉回来,尤晏没跟她扯。

  书本回到原位,阻挡眼神。

  尤晏没有再抢。

  房间里静了一会,冯师延立起柏林墙,也不好自个先推倒。

  身旁温度一空,尤晏不知要干什么,窸窸窣窣一阵。

  片刻后,清清嗓子的声音悬浮在有点距离的半空中。

  “我给你开演唱会。”

  “……”专业书的文字变成省略号矩阵。

  尤晏唱的是法文歌,老歌,但最近在短视频平台二度火爆。冯师延即使不爱看短视频,偶尔也碰上同学刷到,超市用作BGM,或者从路边等送餐的外卖员手机里传来。

  原声女声,尤晏嗓音立体而性感,冯师延不懂法文,不知道他发音是否准确,一个个单词被他裹圆了送出,带着喜悦的俏皮。

  冯师延很难拒绝一个善意讨她欢心的人,书本下拉,悄悄露出额头,然后眉毛、双眼——

  整个尤晏跳入眼帘。

  头上戴着一个粉红的东西,陌生又眼熟,再一瞧,竟然是她的兔子发带。刘海束起,额头光洁细腻,如新拆封的面霜,两只粉红的耳朵挺挺撑起。

  手中还握着她的卷发梳当话筒。

  每一个动作都能精准卡点。

  她的窥视无形变成强化物,尤晏还即兴插入一段BeatBox。

  笑意掀翻书本,她彻底丢到旁边,似乎明白同学刷到这首歌为什么忍不住抖腿。

  欢快的音符总能把人从郁闷里拔出,带起灵魂共振。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卷发梳顺手搁床上,兔子耳朵给舞塌了,尤晏一把掀开,跪趴到她跟前,眼眸晶晶盯着她。

  “我们忘了之前的约定,好好谈恋爱好不好?”

  手给他轻压着,冯师延慢慢抽出来,想点一下他的脸颊,尤晏半途握住她手腕,拉到唇边吻一下,眼睛还盯着她等答案。

  冯师延叹气,轻缈的一句差点判了他死刑。

  “从去年暑假你第一次主动飞来找我,我就已经当你是我男朋友,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真心的,你现在才察觉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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